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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涼夜的花樣年華》作者:沈滄眉【完結】

  簡介:

  所謂的花樣年華,不過是時光的灰燼。

  內容標籤:江湖恩怨 三教九流 悵然若失

  與艷少同眠作者的新文~質量保證啊~

  【

  整個秋天,慕容秋水都在洛陽城的西大街附近轉悠。街頭小巷裡一個擺夜攤賣麵條的張老漢已經和他混得很熟絡了,稱呼也由之前的慕容公子改為慕容。慕容秋水也只是溫和的笑笑,叫上一碗麵條,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兩隻眼睛不著痕跡的盯著對面的會春樓。

  會春樓是洛陽城最著名的戲院,倒也不見得怎麼豪華氣派,不過是因為名優溫良辰在這裡登台,只在這裡登台。

  溫良辰這三個字和洛陽的牡丹一樣聞達天下,數不清的王孫公子富商顯貴湧進洛陽城來,毫無例外都是衝著溫良辰這三個字,然後才順道看了一下洛陽牡丹——假如恰好趕上花期的話。

  三天之後,就是重陽節了。屆時,溫良辰將在會春樓登台演出。

  這幾天,洛陽城裡的客棧貴得嚇死人,普通客棧里的一間普通房間,住上一晚也要二兩銀子,即便如此,仍然賓客如雲,足見溫良辰的魅力。

  當慕容秋水盯著會春樓的時候,張老漢正盯著他猛瞧,他看慕容秋水時的表情,像是第一次看見這個人,認真極了——飽滿的額頭,挺括的鼻樑,這是一張年輕的臉,但這張臉上有一雙和年齡極不相稱的深邃眼眸,宛如深淵寒潭,寒潭裡氤氳著妖嬈的霧氣,令人看不見底。

  張老漢同樣也看不透慕容秋水眼裡的意思,卻理所當然的把他眼裡的神氣鑑定為愛慕,對溫良辰的愛慕。沒辦法,他的行為實在太明顯了啊……

  夜漸深,風漸冷,月色從會春樓的西角邊傾瀉過來,照著寂靜的小巷。

  慕容秋水坐在皎白的月色里,他那一身淡白色的衣衫便和月色混在一起成為背景,襯托得一頭漆黑的發宛如黑鍛在半空里漂浮,由遠處看,給人一種極其詭異的感覺。

  溫良辰此刻就有這種感覺。

  她看見慕容秋水的長髮飄拂在風裡,像一線突如其來的流瀑;她還看見他的眼睛,黝黑而明亮,隨時可能點燃身旁老漢手裡的菸斗。

  她注意慕容秋水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

  他天生是一個令人印象深刻的男子,年輕英俊,舒緩從容,給人一種得天獨厚的感覺。溫良辰見過許許多多的男人,但是能令她印象深刻的並不多。她有些搞不懂,像他這麼一個人,怎麼會整天無所事事的到處閒逛?

  此刻,她本該為三天後的登台做準備,屆時她將演出《桃花人面》,這是一出新戲,須得排演幾遍,一些細節仍得下功夫。但是她卻痴痴站在這靜謐的廊下,向著月光下的小巷凝望,仿佛入戲一般。

  她身穿一襲水綠色的羅裙,抱臂站在樓閣的迴廊下,上半身藏在陰影里,下半身沐在水銀般的月光里,整個人看起來,像是被月光切成了斜斜的兩半,夜風吹過,衣衫飄舞,同樣給人一種極其怪異的感覺。

  婢女悅意站在她的身後,順著她的目光看見巷子裡的白衣男子——濃眉如染,唇若塗朱,越發顯得一張臉白淨俊秀。她心裡有些詫異:這樣漂亮的人物,即便是上了妝的梨園名角蕭石逸也多有不及啊。她自幼跟著溫良辰走南闖北有好些年頭了,也見過不少人物,竟沒有一個堪與這男子相提並論的。

  這時候,溫良辰說話了:“你覺得這老漢的麵條好吃嗎?”

  悅意不知她為何忽然問起這個,微笑道:“我沒吃過,不過看起來,好像也沒什麼特別之處。”

  溫良辰微微揚起嘴角:“咱們住進會春樓快兩個月了,他的麵攤就一直擺在這巷口,而這個年輕人,他幾乎是每天晚上都要來吃一碗麵條,你居然覺得這麵條沒什麼特別之處?呵呵……”她的笑聲格外有些意味深長。

  悅意臉色一變,遲疑一下才道:“老闆的意思是……”

  溫良辰沒有接話。

  悅意又道:“難道是衝著咱們來的?”

  溫良辰未置可否:“凡事小心點,總沒錯。”

  悅意沉默一下,忽然笑起來:“不如我也去買一碗回來,給老闆嘗嘗看?”

  溫良辰含笑不語,一雙清亮的目光由始至終都盯著巷口的慕容秋水。

  慕容秋水忽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這感覺讓他體內產生一股輕微的騷動,但他沒有動,一動也沒有動。

  他不動,張老漢卻要收攤了,鍋碗叮咚的在一旁忙活起來。

  這時候,會春樓的大門忽然開了。

  悅意走了出來,俏生生立在朱紅門板前,扯著清脆的嗓子叫道:“喂,我們老闆想吃碗麵條,還有嘛?”

  張老漢一時沒回過神,稍後回味過來,意識到這個老闆指得是溫良辰,立馬連聲應道:“有有,姑娘您請稍等一會兒啊。”嘴上說著,手裡已經忙開了。

  悅意慢慢走過來,一手摸著自己的辮梢把玩,一邊拿眼斜瞥慕容秋水。

  慕容秋水知道她在打量自己,臉上卻沒什麼表情,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顯然對這樣的目光早就習以為常了。這是一個木秀於林的人打小就練就的本領,就像戲台上的溫良辰,不怕人們看,就怕人們不看。

  片刻功夫,張老漢就端出了一碗熱騰騰的麵條,白嫩光滑的面上灑著細碎的蔥花,幾縷油絲漂浮在湯里,仿佛隨時會傾灑出來的樣子。

  悅意小心翼翼地接過來,兩手端著白瓷碗轉身往回走,因怕那湯水灑出來,走得極謹慎。

  這時,慕容秋水忽然抬頭去看她,她感覺到了,也側頭看過去,他便展顏一笑,宛如春風駘蕩,百花齊綻。她驀地心頭急跳,兩手微微一抖,那滾燙的麵湯立刻傾灑出來,淋在手上,她吃痛輕呼一聲,白色瓷碗自手裡落下去——

  但她沒聽到預想中的碎裂聲。

  那隻碗穩穩落在慕容秋水的掌心裡,他端著碗站著她身前,含笑看住她,嘴角仿佛掛著一縷春風般動人。

  悅意被他看得心如鹿撞,低低垂下了眼睫。

  然後,慕容秋水做了一個非常大膽、非常輕佻的動作——他牽起她被燙到的手指輕吻一下,她的手指很漂亮,白皙的肌膚上隱約泛著一絲青色,有點兒詭異。

  悅意似乎呆了,吃驚地看著他,整張臉唰一下全紅了。

  這個舉動不但她萬萬沒有想到,另外兩個人也沒有想到。這兩個人,一個是張老漢,一個是會春樓上的溫良辰。然而,慕容秋水卻像做了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把碗遞到她的手裡,微笑道:“要小心啊!”

  他說完這句話,就轉身走了。

  那一襲淡白色的長衫,在皎白的月光下劃出流水一般的波紋。他走得並不是很快,卻忽然之間就不見了蹤影。

  小巷寂靜而悠長,皓月流空,夜風裡隱約有一絲淡淡的jú花的清香。

  張老漢看著慕容秋水消失的地方,混濁的眼底露出一種奇怪的神色。他想:現在年輕人的手段,比起我那時可要高明多了。

  第一章(下)

  慕容秋水住洛陽城中最好的客棧,房間的奢華跟他的衣著打扮有些不搭調,但是跟他的氣質很相襯,他是那種能把最普通的衣服穿出王者之氣的人。這種氣質似乎是與生俱來的,舉手投足,渾然天成,從容優雅。

  此刻他正坐在窗前擦拭一把劍。

  那是一把極普通的劍,三尺一寸,劍刃有些鈍化了,劍身刻痕無數,洛陽城裡隨便一個鐵鋪鑄出的劍都要比這把劍鋒利。但是他擦得很認真,仿佛不是在擦拭一把劍,而是在擦拭一段已然逝去的時光。

  這時是清晨,天氣很好。

  慕容秋水帶著一把劍,走過深秋的洛陽街頭,他的步子很悠閒,神情也很悠閒,像是行走在拜訪友人的路上。

  他在路過府台杜大人的宅邸時,被人攔了下來。

  攔路的是一個青年人,身穿一件亮珊瑚色的長袍,身材秀挺,看起來風度卓然,因為頭上戴了一個斗笠,叫人無法窺見尊容。他攔下慕容秋水的那隻手,秀長勻稱,瑩白如玉。

  “跟我來!”他壓低聲音說了一句,然後轉身朝旁邊的暗巷裡去,仿佛篤定慕容秋水一定會跟過去似的。

  巷子很窄,狹長,青灰色磚砌成的牆。杜府里那過於茂盛的樹枝不安分的探出頭來,在巷子裡留下許多迤邐的陰影,越發顯得巷子陰深逼仄,似乎連陽光也甚少光顧,叫人身上莫名起一些寒意。

  慕容秋水仍是一副很悠閒的樣子,他走著走著忽然伸手自頭頂折下一截桂花枝,放在鼻端輕嗅一下,嘴角勾起一抹浪謔的笑影,不由得想:這真是一個殺人的好地方啊!

  他這個念頭剛起,前面的人便停住了腳步。清瘦秀挺的身姿,筆直如槍桿,似乎蘊含了某種強勁的力道,一觸即發。

  慕容秋水斜靠在牆上,把玩著手來的桂花枝,嘴角依舊掛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影。

  驀然,一道寒光利箭般朝他she過來,迅疾無比。他微微側頭,便聽“鐺”的一聲響,一柄雪亮的短劍深深插入青磚牆裡,離他的左臉堪堪只有半寸。

  緊接著,又一道寒光she了過來,並且是連人帶劍的一起she了過來。

  這一次,慕容秋水沒有躲。

  但是,那柄短劍仍是插入他右側的牆壁里,所不同的是那個人——他整個人纏在慕容秋水身上,修長的腿纏住他的腰,胳膊纏住他的脖子,低頭去吻他的唇,忽然惡作劇般咬了一下。

  慕容秋水的唇被他咬破了,有一小顆血珠傾流出來,但他那雙漆黑的眼睛卻驀然亮起來,仿佛有人在裡面燃起一把火。他開始反擊,那人卻忽然抬手打了他一記耳光,足尖在牆壁上一點,身子倒竄出去,翻進杜家宅院裡去了。

  慕容秋水也不惱,兀自倚在牆上,伸出拇指抹一下嘴唇,順勢將指腹放進口中輕吮一下,然後垂下眼臉微笑起來,笑容里有著一種難掩的興奮,偏偏又有點兒羞澀的樣子。

  這時,牆頭上冒出一個斗笠,對他罵了一句:“混蛋。”

  慕容秋水笑笑,沒有理會,而是側頭看著巷口。

  巷口停著一頂軟轎,轎子旁邊站在一個人,月白色的羅裙,裙上繡著大朵大朵的牡丹花,一陣清風吹過來,裙袂飛舞,艷麗的牡丹花便起伏不絕,叫人看了不禁要產生幻覺,仿佛能聞到那股花香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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