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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蘭定以為考慮足夠周全,卻遺漏了一人:宇文泰。

  宇文泰自幼離家去洛陽求學,多賴賀拔岳照拂。對宇文泰而言,賀拔岳就是自己的親大哥。

  如今大哥枉死,作為主公的賀蘭定卻似乎要息事寧人。宇文泰當下繃不住了,不顧親哥宇文洛生的阻攔,丟下自己身上的守備之職,領了兩個家將,單槍匹馬殺來了亳州。

  「為什麼!?為什麼?!」甫一見面,宇文泰連禮都沒有行,衝著賀蘭定齜牙咧嘴,大聲咆哮,「為什麼不為岳哥報仇!」

  左右親兵上前大刀架在宇文泰的脖子上劃拉出了血印子都不能令他冷靜下來。

  賀蘭定抬手令親兵放人,他冷靜地看著宇文泰,淡淡反問,「在你的心裡,我就是這樣的人嗎?」

  宇文泰愣住,他知道賀蘭定自然不是那樣的人。今日一鬧,他只是擔心不鬧一鬧給賀蘭定施壓,就無法讓韓家受到更大的處罰。

  「您自然不是。」宇文泰吶吶道。

  「阿斗泥死了,我難道不難過嗎?」亂世之中,賀拔岳是難得的性情忠義之人,這樣的人無故枉死,誰能不可惜?更不要說,賀蘭定與他少年相識。

  「當年洛陽四通市,咱們還一道吃餅擼串。」那個時候,賀蘭定是個小有成就的商人,賀拔岳是在洛陽城裡討生活的底層小兵,宇文泰更是個乳臭未乾的學生。

  然而,時光流轉,世事無常,歷史的洪流推搡著他們走到了今天的位置,又令他們天人永隔。

  「世家要除,可是殺光他們就有用了?」賀蘭定哭笑,「文人的筆,殺人的刀。」千古一帝秦始皇都們被寫成是焚書坑儒的暴君。

  「就不怕百年之後,你我都成了殺人如麻的惡鬼?」賀蘭定看向宇文泰。

  宇文泰梗著脖子,「我不怕!」

  「但是我不願。」賀蘭定嘆息一聲,「我希望你我、阿斗泥都能得要公正的記載和評判。」

  賀拔一家有重視名聲?便是武川鎮被叛軍打崩,他們也從未有過投降屈服的念頭,甚至連虛與委蛇的周旋都不行。

  「阿斗泥死的冤枉。」賀蘭定直視宇文泰的眼睛,目光灼灼,「千年之後,賀拔岳之名會出現在史書上,成為學童們必背的考點。」

  「後人會稱他為打破世家壟斷的先驅者、解放全人類的戰士。從他之後,再無世家。」賀蘭定拍拍宇文泰的肩膀,「去洛陽吧,去看看我是如何踐行我的承諾的。」

  此時的洛陽城中暗流涌動,先時阿昭重拳出擊,整個洛陽城被重整秩序,曾經高高在上的世家子弟們被拉下雲端,不得不腳踩人間,重啟人生。

  沒有鮮衣華服著身,沒有珠玉寶簪綴發,更沒有專門給自己端盆子洗手淨面的老嬤嬤、專門在自己如廁是為自己寬衣提擺的美婢.....總之,什麼都沒了!就像是滿級玩家被扒掉所有裝備,從新手村開始重新通關。

  日子有多難,想想都知道。

  而相州韓氏的驚天一殺,給墜入地獄的洛陽世家們帶來了希望——兔子急了還咬人呢!真當他們累世百年的世家是好欺負的?!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相州,都等著賀蘭兄妹對韓家的處置。

  「今日的韓家,就是明日的你我!」在眾人的觀望中,賀蘭兄妹終於動作了。

  「暫時收押相州韓氏上下七十六口親眷。」旨意傳出洛陽皇城,所有世家都沸騰了——賀蘭兄妹妥協了!

  沒有立馬屠殺相州韓氏就是妥協啊!什麼暫時收押就是有商談的餘地,那不就是妥協了麼!

  世家們激動了,覺得翻身有望。

  「之前一定是賤人讒言,才會令太保大人那般行事的。」

  「沒錯!如今敕勒王和賀大人是幡然悔悟啦!」還有人做著春秋大夢。

  「可是收押到什麼時候呢?怎麼才能放了呢?」有腦子靈活些的思考上了,「這是讓咱們遞個台階上他們下嗎?」

  「不若你朝會上提一提?」

  「為何我提?你沒長嘴嗎?!」又不敢當這個出頭鳥。

  各方各懷鬼胎中,阿昭在太學舊址設了一個辯論台,辯論的主題就是:相州韓氏如何判刑。

  「哎啊,看來不是要咱們給他們台階,是他們給咱們一個台階投誠呢。」在世家看來,天下才思學識九分在世家,還有一分在寒門。因此要文斗,贏得絕的是他們啊!

  「那韓氏該怎麼判?」

  「哈?你說該怎麼判?」頓時,大難題從賀蘭兄妹的手裡拋到了世家手裡。

  才剛嗨起來的世家們萎了:韓氏該怎麼判,真的很難啊!

  「老規矩唄。」一個中年文士侃侃而談,「推說是惡意仆背主,擅做主張不就得了。」奴僕背鍋是常用手段。

  其他人紛紛丟了個大白眼給這二百五,「世道變啦,你回家洗洗睡吧!」

  將蠢貨剔除隊伍,其他人繼續商討。

  有善於刑律的提出建議,「殺人罪有六殺:故殺、謀殺、斗殺、誤殺、戲殺、過失殺。」不同的殺法,刑罰是不一樣的。

  比如,謀殺。在謀議階段暴露罪行的,犯罪還沒有真正實施的,徒三年;已經殺人至傷的,絞;已經殺人至死的,斬。

  而戲殺,指的是本來無意殺人,而以殺人的行為做遊戲,因而致人於死,徒三年。

  都是殺人,謀殺的刑罰可比戲殺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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