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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音凡早已察覺有人進了房間,加上神氣太熟悉,立時便知是她,心底詫異無比,若說前世的小徒弟做出這事,他並不奇怪,只不過如今的她規規矩矩,平日裡連大殿都很少進去,深更半夜潛入自己的房間,已經屬於很大膽的舉動了。

  她這是要做什麼?

  元神出體,尋常人自然看不見,但洛音凡是什麼修為,就算閉著眼,她的一舉一動也了如指掌。

  早知這孩子要強,這麼快就能讓元神離體了。

  洛音凡暗暗嘆息,也有點尷尬。雖說今世的她年紀尚小,並不懂得什麼,可女弟子半夜潛入師父寢處,始終逾禮,何況前世……洛音凡開始慶幸自己平日睡覺就是入定,並不曾脫衣裳。

  待要開口訓斥,好象不是時候。

  小徒弟矮身跪在地上,開始替他整理頭髮,接著竟然發起呆來。

  鳳眼迷離,只顧瞧著他出神,許久無動靜。

  洛音凡無奈,輕咳了聲。

  師父醒了!重紫嚇得三魂七魄全部歸位,雙手將嘴巴連同鼻子一起捂住,半晌見無動靜,才拍拍胸脯,將憋著的一口氣吐出來,輕輕喘息。

  經此一嚇,她仍未打算離開,而是伸手取過枕邊那支墨玉長簪,悄悄地放至案上。

  明早師父起床,會不會發現?他只會以為是自己放錯了吧?

  嫵媚的鳳眼眨了眨,得意地眯起。

  這點小動作,真以為能瞞過他?瞬間,洛音凡好氣又好笑,只覺當年那頑皮的小徒弟又回來了,不禁睜開眼,略帶責備:“重兒!”

  師父果然厲害,被發現了!重紫做賊心虛,想要溜走。

  瞬間還魂,原本只需一個仙咒,可是情急之下,不知怎的,元神竟再難回歸本體。

  慘了,竟然回不去!

  發現出問題,重紫傻眼了。

  一看便知她是不聽警告,急於求進,強行剝離元神,才導致這樣的後果,洛音凡翻身坐起,既無奈又氣,披散著頭髮教訓道:“你這般胡來,只會大傷元氣,倘若為師不在,肉身出事,你將如何歸位!”

  重紫差點沒哭出來,往榻前跪下:“師,師父……”

  未及認錯,一隻手伸來在她額上重重拍了下,接著神識一恍惚,瞬間,人已經回到了房間裡,好端端地坐在自己的床上。

  真的太輕率了!

  頭一次頑皮就出事,重紫驚出身冷汗,當然不會再主動過去挨罵,乖乖地蒙著被子睡下。

  .

  可惜小孩子就是這樣,越縱容,越放肆,洛音凡這次不曾責罰,重紫越發地看出師父好說話,第三日早起,洛音凡剛起床,就見送信的靈鶴等在大殿外,見了自己便畏畏縮縮地蹭過來,腦袋幾乎垂到了地上,走路姿勢非常奇怪。

  看清狀況,洛音凡失笑。

  竟敢擅自拿靈鶴修習移魂術,想必是元神互換,不能歸位,小徒弟當真該吃個教訓了!

  他板起臉:“不長記性,就罰你做一天靈鶴。”

  重紫欲哭無淚,搖搖細長脖子,跟進殿去圍著他轉。

  洛音凡哪裡理她,丟出一封信:“去送信。”

  真要這副模樣去送信?重紫求了半日無果,只得拍拍翅膀,無奈這身體始終不是自己的,勉強飛了半米高,就因掌握不好平衡跌落下來。

  “師父,弟子的肉體現被靈鶴占著,會被它弄出事的!”

  話音剛落,殿門外“重紫”忽然走了進來,塌著腰,挺著胸,昂著脖子,一步一抬腿。

  重紫羞得簡直想找個地fèng鑽進去。

  見她拿長嘴銜自己的衣角,洛音凡也好笑,助她與靈鶴分別歸了本體,嘆氣:“你這般性急,萬一出事,如何是好!”

  聽出擔心,重紫咬唇笑,半晌道:“師父不在,我才不會修它。”

  洛音凡搖頭,拉她至跟前,語重心長道:“重兒,為師教你術法,並非盼著你名揚天下,而是希望為師不在的時候,你能保護自己周全,如今你這般胡來,只會傷到自己,叫為師如何放心?”

  重紫沉默許久,低聲道:“師父,弟子是阿紫,不是重兒。”

  “你……”

  “我天分不高,師父收我,還對我這麼好,是因為以前的重紫嗎?”

  被她一語點破心結,洛音凡看著面前那雙紅紅的、有些失意的眼睛,沉默。

  他會這樣縱容她,愛護她,不可否認,完全是因為愧對前世的她,賜名,送星璨,他就是把她當作前世的重兒來對待,可是她呢,言行,相貌,早已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根本不記得什麼,有時連他自己也懷疑,他守著的這個徒弟,到底是不是當初那可憐的孩子。

  這樣的補償,究竟是不是她想要的?因為他的內疚,就要她承受來自前世的一切,對她會不會太不公平?

  這些問題,他從未想過。

  或許,有些錯本來就是彌補不了的。

  殿內寂寂無聲,旁邊靈鶴無故被擺了一局,原本滿肚子委屈,想要再討些公道,此刻察覺氣氛凝重,也只好識相地銜起信踱出殿外,拍拍翅膀飛走了。

  終於,洛音凡扶住那小小肩膀:“不喜歡,師父便不叫重兒了。”

  重紫看他一眼,垂眸:“只要師父真的喜歡阿紫,叫什麼都是一樣的。”

  “師父喜歡以前的重兒,也喜歡現在的阿紫。”

  “阿紫好,還是重兒好?”

  聽話懂事的孩子一旦倔起來,比頑皮的孩子更難應付,洛音凡哭笑不得,這如何能比?本就是一個人。

  從未見過師父這麼為難的模樣,重紫心裡暗樂,決定先放過。

  “師父是把阿紫當成重兒嗎?”

  “阿紫,重兒,都是師父的好徒弟。”

  那個師姐,她才不是什麼好徒弟!重紫腹誹,她讓師父失望,自己可不會,日子久了,師父總會發現自己的好處。

  洛音凡沒忘記方才的事:“再要亂來,定不輕饒。”

  “知道了!”

  初露鋒芒

  名師出高徒,這句話未必是真理,可在重紫身上卻得到了充分的證明,在洛音凡細心教導下,重紫術法突飛猛進,兩年後竟小有成就,南華新弟子裡,數她與司馬妙元風頭正盛,不過中間也有區別。

  司馬妙元出名,是天分高術法強,而重紫的名氣,卻是來自容貌。

  這有個緣故,現今重紫的術法遠非當年能比,較真的話,未必會輸給司馬妙元,只不過她素來低調,不愛出風頭,是以外人都不知道,反倒是年齡漸長,身體容貌上的變化更加明顯,關注的目光不出意外地越來越多,凡是來過南華的年輕仙門弟子提到重華尊者,勢必都會順帶說上一句“他老人家座下有個極美貌的徒兒”。

  司馬妙元雖不忿,可任憑她如何嘲笑挑釁,重紫只是不理,倒也免去許多麻煩,同輩弟子們知道她的為人,偏見漸除,不少人還有獻殷勤的意思,惟獨秦珂對此視若無睹。

  十四歲的重紫也有少女心事,對於外貌上的優勢,她原本沾沾自喜,然而自打發現秦珂態度無任何轉變,知道他並非以貌取人的那種,也就灰了心。

  最近她更鬱悶,因為洛音凡再次閉關了,長達兩個月。

  入關前,洛音凡特地將她叫去囑咐了一番,大略意思是修煉至關鍵處,心神歸一,她身上的仙咒有可能會失靈,因此不許亂走,免生意外。

  師父每三個月閉關一次,出關時臉色都極差,定是真神損耗嚴重,可知其艱辛程度,重紫看著心疼,也曾問過緣故:“師父說過,凡事不可急於求進,來日方長,何必這樣辛苦?”洛音凡先是不答,被問得多了,只說是一門極重要的術法。

  勸阻不了,重紫無奈,照常修行,偶爾也會出去找其他弟子說說話,相比司馬妙元,她人緣還不錯,與燕真珠又走得格外近些。

  就在此時,仙門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

  駐守人間的弟子送回消息,有妖族在洛河一帶作亂,虞度與閔雲中商議之下,認為是個歷練的好機會,決定在委派任務時帶上一些新弟子,新弟子們得知消息,皆摩拳擦掌十分踴躍,學了兩年術法,總算能親自上陣見識了。

  作為新弟子裡的拔尖人物,司馬妙元第一個自告奮勇請命,虞度應允,再根據慕玉推薦,酌情選了幾十個新弟子。

  重紫聽到消息已動了念頭,見虞度始終不提自己,遂主動請求前往。

  洛音凡不在,虞度原是不答應的,閔雲中卻很讚賞:“果然是護教的徒弟,術法好壞且不說,正該有這樣的膽識,她是紫竹峰唯一的傳人,行事也還穩重,出去歷練一番有何不可!”虞度轉念一想,這孩子資質雖不算拔尖,卻也不差,兩年來總不至於落後太多,歷練歷練對她來說是好事,反正新弟子去也多是探聽消息,不會正面應付強敵,到時叫秦珂多留意就行了。

  原來這次是由秦珂帶兩百弟子前去,新弟子們跟隨一道出行,這也是重紫堅持前往的原因之一,洛音凡閉關修煉至緊要關頭,哪裡知道重紫已高高興興跟到人間除妖去了。

  .

  兩百南華弟子匆匆趕往洛河,途中極少停留,新弟子們到底韌性不足,頭一次跟隨出山,從早到晚御劍趕路,幾日下來紛紛顯露疲態,將那滿腔壯志滅了一半,惟有重紫與司馬妙元忍耐不出聲。

  正好燕真珠也在一行人中,怕她支持不住,上來關切道:“累了沒有,姐姐帶你一程。”

  這兩年苦修,練上個一整天是常事,重紫搖頭謝過。

  燕真珠驚訝,贊道:“早知道你不會比人差,好樣的!”

  重紫與她並肩而行,眼睛盯著前面秦珂與司馬妙元,甚覺無趣,成日裡女弟子們都愛圍著他轉,難得有機會說話,他也始終淡淡的,可知並沒將自己放在眼裡。

  燕真珠是過來人,看出不對,拿手指戳她的額頭:“小小年紀想什麼,他只是二十五歲修得仙骨,長生不老罷了,想當年他出道時,你還沒出生呢!”

  重紫原有些懵懂,經她一打趣,頓時鬧了個大紅臉。

  “師兄師妹,天造一雙,地設一對,放心,他眼高於頂,公主也搶不去的,你快快修仙骨,到時求尊者作主,去跟掌教說聲,他敢不從師命?”

  重紫一聲不吭,抬手去打她。

  燕真珠笑著御劍上前去了。

  重紫跺腳就要追,冷不防發現前面秦珂正轉身朝自己看,於是尷尬地停住,規矩了。

  秦珂受了虞度囑咐,想連日趕路,她可能會支持不住,所以打算問一問,哪知回身就見她御劍亂跑,心裡奇怪,將她叫到面前:“何事慌張?”

  想起方才燕真珠的話,重紫大窘:“沒事。”

  “閔仙尊才夸師妹穩重,怎的出門就慌起來,”旁邊司馬妙元輕笑,假意安慰,“小小妖怪作亂,怕什麼,只要跟緊我們就沒事了。”

  秦珂顯然也不滿意:“仔細跟好,免得生事。”

  見他跟著司馬妙元看輕自己,重紫氣性上來,想他反正對自己有偏見,乾脆不管了:“師兄放心,重紫術法雖差,尚有自知之明,絕不會給師兄惹事。”說完再不理二人,退至燕真珠身旁。

  司馬妙元不悅:“仗著有尊者撐腰,對師兄如此無禮!”

  秦珂沒有責怪:“走吧。”

  這邊燕真珠嘆氣,拉重紫:“他原是一番好意,怕你支持不住,你向來待人有禮,怎的頂撞起來?”

  重紫側臉,小聲:“哪裡是他,分明是掌教的好意,他才不想理我呢,我何必自討沒趣!”

  燕真珠看著她腳下星璨道:“他是個聰明人,心裡其實很明白,你原是無辜的,只怪尊者他老人家行事太不妥當。”

  聽人說師父的不是,重紫蹙眉,含蓄道:“長輩行事,我們做晚輩的怎好議論。”

  “我知道你不愛聽,”燕真珠輕哼,“你別以為尊者如今待你好,就指望太大,他老人家做事可從未手軟過,無情的名聲不是白得的。”

  重紫搖頭:“師父不無情。”

  燕真珠道:“不無情,他又怎能當上仙盟首座,你那個師姐,正是太傻太信他,到頭來落得那樣下場。”

  重紫原本就對那位師姐沒好感,聞言將臉一沉:“正是為她,師父連逐波都不要了,這能叫無情麼?”

  燕真珠嗤笑:“沒有逐波,他老人家照樣六界無敵,你當一柄劍對他有多重要,當真有情,他就不會冤枉……”

  重紫不悅:“真珠姐姐!”

  “罷了,說不過你。”

  .

  眼見離洛河近了,重紫精神尚好,秦珂也為她隱藏的實力驚訝,打消了叫人帶她的念頭。一行人很快行至洛城,秦珂命眾弟子進城歇息,再派兩人過去與駐守的仙門弟子接洽。

  走進城門,重紫悶悶不樂落在後頭,說什麼也不肯再到秦珂跟前去,燕真珠勸她不過,自己先到前面聽命,城裡大街上,人來人往,出了事,仙門弟子立刻便會知曉的。

  重紫磨蹭著,待秦珂他們消失在前面轉角處,才準備跟上,就在此時,左手邊傳來說話聲。

  一名黑衣女子與一位年輕男人走過來。

  女子自是年輕美麗,男人的微笑卻分外好看,淡淡的,帶著無限包容與溺愛,有點像……

  重紫連忙打消腦中念頭。

  胡思亂想什麼,師父才不常笑呢,而且笑得絕對沒這麼溫柔,也沒這麼……這種感覺真奇怪。

  兩人出現的速度太快,就像突然冒出來的一般,重紫正是為此驚訝——好高明的結界,竟能瞞過秦珂他們!

  她兀自揣測,那女子卻已察覺到,側臉看她一眼,若無其事拉著男人出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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