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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蒼狼笑著說:“恭喜娘娘了。邊城辛苦,娘娘可有回宮的想法嗎?”

  芝彤說:“將軍說的是什麼話。既然陛下將安陽封給殿下,奴婢當然願意留在安陽,陪伴將軍和殿下。”

  左蒼狼握了她的手,說:“別再稱奴婢,芝彤,此處雖然略勝邊城,然而終究是彈丸之地,非久戀之家。”

  芝彤終於望定她,說:“將軍的意思是……”

  左蒼狼拍拍她的肩,她急道:“可是陛下膝下,畢竟是有正宮嫡出的長子啊。他雖然對宣兒也好,但那全是……”全是看在左蒼狼的面子上,她不敢多。

  左蒼狼說:“這些事,你不必煩惱。”

  芝彤猶豫再三,終於說:“可是將軍,奴婢目光短淺,卻覺得留在此地也不失為平和安寧之事。何必非要回宮,去經歷那些九死一生的兇險呢?”

  左蒼狼說:“因為身在逆cháo之中,沒得選擇。”

  芝彤不再說話了。

  夜裡,慕容宣吃完東西,左蒼狼說:“走,帶安陽王去個地方。”

  慕容宣一臉興奮:“去哪?”

  左蒼狼牽了他出來,讓一個農夫駕車,一路來到小泉山。月色如霜,兩個人一路上山,爬了一個時辰才到山腰。慕容宣這些年身體非常好,一路爬山還能一路攙扶她。

  前面是一間石屋,慕容宣好奇:“我們是來找人嗎?誰在這裡?”

  左蒼狼說:“這個人姓鄭,名鄭褚。是大燕曾經有名的將軍之一。”

  慕容宣眼睛一亮,說:“我知道,玉喉關一戰,袁將軍戰敗之後,他便請求告老還鄉。咦,他怎麼會在這裡?”

  左蒼狼說:“因為這裡遠離皇城,清靜。”

  慕容宣說:“我聽人說,他之所以退隱,是因為對父王不滿。”

  左蒼狼轉頭看他,異常嚴肅,說:“是的。”

  慕容宣不料她會這樣直接,問:“那我們到這裡,不怕被他發生嗎?”

  左蒼狼蹲在他面前,他注視她的眼睛,忽然明白了,說:“阿左是想讓我攏絡他?”

  左蒼狼說:“可以這麼說,但是如果真心對人,不應該叫攏絡。我希望你能拜他為師,跟他學武。而且安陽雖小,等到日後也需要衛兵,他可以幫你練兵。”

  慕容宣說:“可是如果他對父王不滿,為什麼會幫我?”

  左蒼狼說:“這只能看你了。殿下,三分天定、七分人為。關鍵不在於他為什麼幫你,而在於你憑什麼,能得他們性命相托。這裡,我不能陪你進去,後面很多地方,都需要你自己去走。但我只能說,這對你非常重要。”

  慕容宣看了一眼石屋,頓時覺得裡面像有什麼怪獸。他畢竟是小,平時身邊有左蒼狼出謀劃策,難免便依賴她一些。左蒼狼看著他的眼睛,問:“想好了嗎?”

  他說:“他不會殺我吧?”

  左蒼狼說:“不會,將軍刀下,不斬老幼。”

  慕容宣深吸一口氣,說:“我去了。你別騙我啊。”

  左蒼狼說:“嗯。”他走了幾步,突然又回過頭來,說:“要是我真被他殺了,你和母妃離開的時候,不管去哪兒,一定要把我帶走啊。”

  左蒼狼失笑,說:“嗯。”

  他終於向石屋走去,初時腳步猶豫,但是沒幾步,就鎮定下來。

  鄭褚本來睡著,但外面敲門聲一響,他就醒了——多年營中的警覺,即使是如今,也終是改不了了。他沉聲問:“誰?”

  慕容宣說:“鄭諸將軍嗎?請開門。”

  鄭褚聞言,心中一驚,不知不覺已經握了斧頭在手,他走到門邊,問:“什麼人?”

  慕容宣站在門口,他拉開門,見外面站了一個半大孩子,頓時有些猶疑:“你是誰?”

  慕容宣鄭重地對他一拜,說:“我是當今陛下的三皇子,慕容宣。特來拜訪將軍。”

  鄭褚微怔,然後立刻便十分厭惡,這些皇子,這樣小小的年紀,已經學會拉攏人心。說來說去,還不是為了那一個皇位?他說:“殿下深夜到訪,是有什麼事嗎?”

  慕容宣看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已經心生惡感。雖然小孩子的自尊有點受損,但是他還是耐著性子,說:“將軍,聽聞將軍武藝高強,我想拜將軍為師。請將軍萬勿推辭。”

  說完就準備下跪,鄭褚伸手攔住他,冷淡地道:“殿下言重了,粗淺武藝,難登大雅之堂,殿下還是另請高明吧。”

  說完,砰地一聲,關上了房門。

  慕容宣碰了一鼻子灰,央央不樂地回到左蒼狼身邊。左蒼狼忍著笑,問:“怎麼,不高興了?”

  他仰起臉,仿佛向誰示威似地說:“哪有?我以為他會殺我呢,原來只是凶一點。比我想像中好多了。”

  左蒼狼失笑,說:“可是他好像拒絕了殿下。”

  慕容宣說:“誰怕他!他一天不答應,我就天天來煩他。然後派人看住他,不許他跑。他肯定會答應的!”

  左蒼狼說:“但願吧。”

  慕容宣一直回到驛館,還有些悶悶不樂,芝彤看出來了,問他:“殿下這是怎麼了?”

  慕容宣氣鼓鼓地說:“不就是那個鄭褚嗎?我想拜他為師,他居然不答應。還當著我的面把門給摔上了!”芝彤失笑,為他洗臉,說:“聽說鄭褚和將軍曾是多年袍澤,兩個人一定交情不淺。你要不求求將軍……”

  慕容宣說:“我才不要!靠阿左的原因讓他收我為徒,算什麼好漢?”

  芝彤說:“好吧好吧,是母妃看扁我兒了。”

  果然從第二天開始,慕容宣就每天早早起床,第一時間跑步去往小泉山,拜訪鄭褚。鄭褚對他厭惡至極,他也不在乎,有時候狗腿地帶上自己打的獵物,有時候幫他挑點水。

  有時候鄭褚不理他,上山打獵,他也會氣,賊兮兮地跟在其後,遇到獵物就大聲喊叫,將之驚走。氣得鄭褚吹鬍子瞪眼。

  左蒼狼最先還跟著他去往小泉山,慢慢地就不跟了。

  後來某一天,慕容宣又跟著鄭褚入山,鄭褚走了很久,他累了,說:“我累了,你背我一會好不好?”

  鄭褚不理他,繼續往前走,慕容宣說:“我真走不動了,那我在這裡等你啊。”

  鄭褚聽若未聞,他卻真的爬到樹上,閉上眼睛睡著了。鄭褚回來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就下意識看了一眼樹上。見那猴子似的三殿下還睡著,他想走,但是想了想,鬼使神差地,又把他抱下來,一手扛著獵物,一肩扛著他,下山去。

  慕容宣的眼睛偷偷睜開一條fèng,看了他一眼,趕緊又閉上。鄭褚將這些小把戲看在眼裡。

  小孩子真是最邪惡的東西,想來當時雪盞大師也是這樣踏入陷井吧。他心裡一沉,將慕容宣往地上一放,揚長而去。慕容宣氣得跳腳怒罵,罵完,又趕緊追上去,媚笑著抱著他的腿,一口一個師父。

  ☆、第 130 章 立儲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等到年底的時候,鄭褚已經習慣了在家裡見到任何稀奇古怪的東西。包括各種毒蛇泡的酒。因著左蒼狼不喜歡蛇,慕容宣把所有捕到的蛇都搬到他的石屋來了。

  這一天,天氣格外冷。鄭褚坐在火爐旁邊,燙了一壺酒,煮了幾塊肉。正要動筷子,門外響起一陣腳步聲,不多時,一個小腦袋探進來,看見他在,忙推門進來。

  鄭褚連嘆氣都懶得了,這小子真是太煩人。慕容宣得意地舉了舉手裡的半隻羊,說:“快看,我給你帶了什麼!”

  鄭褚不理他,他拿筷子在鍋里攪了攪,說:“你怎麼不給我煮點?”鄭褚自顧自喝酒,他自己把羊肉洗乾淨,直接拿他的斧子砍成幾塊,丟到鍋里。鄭褚突然問:“周信他們,手握重兵,你為什麼不拜他為師?”

  慕容宣認真地想了想,說:“其實我也不知道。大概是你離得近吧。”

  鄭褚氣——合著你來找老子就是因為老子離得近?他怒目而視,慕容宣笑得打滾:“周叔叔怎麼能跟你比?你打過多少戰?是真正的百戰將軍!”

  “哼。”鄭褚冷哼,卻覺得心裡舒坦,又喝了一口酒。

  慕容宣趁機趴到他背上,抱住他脖子,在他耳邊念:“拜我為師……哦哦,收我為徒吧收我為徒吧……”

  一遍又一遍,念經一樣。鄭褚終於忍不住,挾了幾塊肉給他,只想塞住那張嘴。

  此時,左蒼狼一個人站在安陽洲的河岸邊。天真是冷,河面已經封凍。枯糙連天,她裹緊了身上的裘衣,手爐都沒有一絲熱氣。不知道等了多久,身後有人說:“這麼早就到了?”

  左蒼狼轉過身,只見身後的藏歌僧衣芒鞋,竟是出家人打扮。她微怔,說:“出家了啊?”

  藏歌淡淡應了一聲,問:“過得如何?”

  左蒼狼笑笑,說:“如君所見。阿緋姑娘怎麼樣了?”

  藏歌說:“當時……幸得袁戲、王楠等人所助,我們得以逃出大燕。她現在也很好,行醫濟世。只是語言不通,有些不便。”

  左蒼狼說:“以她的聰慧,想來這不是問題。”

  藏歌問:“你打算一直這樣下去?”

  左蒼狼說:“一定要站在這裡說話嗎?我好冷。”

  藏歌說:“我可以帶你離開,這裡臨近邊境,沒有人攔得住。”

  左蒼狼說:“我在此間,還有一些事情未了,暫時不能離開。”

  藏歌說:“我想也是。”

  話落,他挽起她的胳膊,身形一晃,已經掠出很遠,再一帶,將她留在酒肆前。左蒼狼定睛看去,身邊已經空無一人,只剩風雪。

  此時,晉陽城,王允昭拉住太醫令程瀚,一臉焦急:“陛下這病到底是怎麼回事?”

  程瀚也很苦惱,說:“觀其脈象,只是氣血虛弱,但是並不見其他症狀。這病……”

  王允昭說:“難道程大人就沒有其他辦法嗎?”

  程瀚說:“中常侍,如今以我之見,只見找到姜杏。他的醫術勝我十倍,想來或許會有辦法。”

  王允昭也是束手無策,只得命人搜尋姜杏。可是那個人,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他若是不肯出現,又豈是說找就能找到的?這時候方又想起楊漣亭,不由連連嘆氣。

  班揚陪在慕容炎身邊,服侍他喝藥,慕容炎將藥盞推開,說:“讓王允昭把奏摺搬入殿中。”

  班揚說:“可陛下還病著……”

  慕容炎說:“去!”

  班揚於是去找王允昭,王允昭想了想,只抱了十餘本進來。慕容炎隨手一翻,只找到安陽洲遞來的摺子。他緩緩打開,上面是慕容宣尚帶稚嫩的字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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