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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踩下了油門。

  第一秒,那些關懷著他,但已經逝去的人在他身邊擁擠地站立成一排,有他穿著新衣服的妻子,也有他緊握媽媽的手指都女兒,梁永初還是年富力強的樣子,衝著他微笑,可眉毛皺成一團。

  驚恐的鳴笛聲此起彼伏地響在他的耳膜,那輛車身向他直勾勾地撞過來。男人驚恐的臉歷歷在目,拓印在梁周的視網膜上。

  第二秒,嚴至高猙獰的面目貼在了他的臉上,唾沫橫飛,眉毛倒豎,還沒等他反抗,嚴至高的臉就迅速地委頓下去,覆蓋上一層帶著死氣的灰,再不動彈,烈火從他身體的縫隙里湧出來,啃噬撕咬著他。

  安全氣囊炸出濃重的火藥味,擋風玻璃轟然碎裂,梁周麻木的身體感受到後知後覺的疼痛。

  第三秒,是那個年輕但堅毅的青年,他沉默地站在自己的面前,而梁周將手裡所有東西都塞給他:「我已經沒有牽掛了,你也是唯一知道我底細的人。所以,拜託你了。」

  如果沒有這些事情,那麼他的女兒,是不是已經和他一樣,是個意氣風發的獨立的成年人了?

  巨響炸裂了他的耳膜,重壓和黑夜一同降臨。眼前黑了下去,大腦感覺身體不斷翻滾和拋擲擠壓,直到最後一點意識散去。他甚至來不及為自己落下一句嘆息。

  「聽說了嗎,太子爺今天被帶走了!」

  正在茶水室接水的謝雨楓冷不丁撞見這句話,渾身的血液先是差點凝固,接著變本加厲地沸騰起來。她坐立不安,湊上去追問:「太子爺……是袁總的兒子?」

  「不是他還能是誰?」女同事撇撇嘴,「這兒不宜久留,我看,我們還是趁早自謀生路吧。」

  與此同時,電視裡播放的早間新聞播報著一場剛發生的車禍,而被撞成植物人的,雖然看不清臉頰,但謝雨楓迅速明白了,那個人除了錢俊龍,還能有誰!

  雖然她知道,錢俊龍就是讓彭飛染上賭博,推動他們家破產的罪魁禍首,而她卻一點高興不起來,相反,不詳的預感籠罩了她。謝雨楓的渾身有點發軟,她往後退了一步,抓住桌子的邊角,同事關切地問她發生了什麼,而她耳邊儘是刺耳的嗡鳴,聽不太清了。

  袁斌找到她有很多原因,比如她對日升無可置疑的忠誠,比如她好賭的丈夫和急需錢財的女兒。總之,袁斌想要一個名叫翟誠岳的人在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

  彭飛用了一點計謀和手段,從她口中套出了這個秘密。他比她更需要金錢,也知道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給了他威脅妻子的把柄,於是,彭飛無可置疑地成為了這個計劃的實施人。他是翟誠岳的同事,對這個人十分了解。於是彭飛找到了在賭場認識的朋友苟通海。

  一開始,一切如同他想像那樣順利,載著翟誠岳的車如約扎進了月城河,然而在這之後一切急轉直下,苟通海被滅口,自己也被抓,事情向著他計劃外的方向一路狂奔,他有限的理智這就分崩離析。本來彭飛也不是什麼冷靜的人。

  彭飛入獄之後,謝雨楓一直妄想著與他切割,而現在,她最後的僥倖也沒了。

  翟望岳和申路河在港口等了很久,直到天色慢慢沉了下來,暮色如同灰燼逐漸落下,而天空中蒙上厚重的雲層,連月城河都在不安地翻騰,申路河在想,為什麼還不下一場雨?

  他的背後傳來了聲音:「申先生,梁周先生提到了你,請跟我們走一趟。」

  既然如此,梁周必然無幸,一直一言不發的翟望岳伸出了一隻手,似乎想要無力地挽留申路河,但後者過於主動地迎接向等待著他的警察,翟望岳連他一片衣角都沒有碰到。

  「申哥……」他忍不住叫出了虛弱的聲音,申路河走下台階,感應到了什麼,忽然回過頭,斜長的頭髮被吹拂著,時不時覆蓋他的眉眼之間:「小望,還記得我一個小時前對你說的話嗎?」

  他抽完了最後一支煙,將熄滅的菸頭摁進垃圾箱,好整以暇地對翟望岳道,仿佛那一刻,他終於和自己和世界和解:「小望。我已經得到想要的結局了。」

  至於你,還得接著走下去啊。

  不是這樣的。翟望岳看著他被警方帶走,步伐卻像灌了鉛,移動一下都分外艱難。你還沒有看到袁斌本人受到審判,也沒看到日升集團在他面前土崩瓦解。但他張了張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像個木偶一樣,試圖機械地跟上去,但被周圍的人攔下了:」先生,冷靜一點!「

  這時,翟望岳困獸一樣的血脈卻忽然地被點醒了,他不甘地在手臂中掙扎,扭動,張牙舞爪,歇斯底里地大喊:」申路河,誰讓你去的,你個混帳,給我回來,回來!!「

  他的長髮亂成了一堆茅草,在冬日的風的裹挾下,盡數糊在了臉上,一時間分不清,面頰上的是淚水還是汗液。

  申路河無需他人指點,拉開車門,上了車,仿佛每一個動作他都複習過千萬次。他一次都沒有回頭。

  翟望岳完全拗不過周圍的一圈人,不知過了多久,他最後的氣力也耗盡了,束縛隨之鬆開,他脫力地跪倒在地,像一灘爛泥。這時,啪的一聲,額頭上有了短暫的一絲涼意,第一滴雨在他完全看不到申路河的那一刻,飄然墜落。

  第37章

  白色的地磚上充滿了濕漉漉的泥點,翟望岳先是在骯髒的地毯上蹭了蹭鞋底,把摺疊傘收起來,發現傘骨斷掉了一根,回去的路註定分外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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