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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方的面相看上去更凶了,像是要動手打她,掐著她的肩問她:

  「你的師兄,叫什麼名字?」

  小女孩知道,「師兄的名字不對外人說」,這是大師父給她立下的規矩。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她不是山野間的傻狍子,她懂得:

  不聽大師父話,是要抄經的——

  憑什麼!

  她連字都不認識幾個,只會塗幾個鬼畫符!

  女孩子捂著嘴,警惕地往後退了一步。

  她搖了搖頭,忽然在這高原之上、撒開腿就跑。

  兩顆果子掉了一地,又折返回來撿、手忙腳亂地掄圓了胳膊。

  留下羅敷一個人還在原地,像被蛀空了身體,像一幀沉默的空鏡頭。

  喜歡拜迦藍菩薩、拜關二爺。

  在香灰壇里倒插三根煙——

  這樣的人。

  這輩子,羅敷只見過一個。

  她不知想到了什麼可能性,輕輕地笑了一聲。

  遠處天邊,旭日東升,層巒疊嶂皆被雲海覆蓋,雲霞明滅偶見,波濤微茫。

  恰如,五台山道場之主、文殊顯靈。

  而在這雲海之下,是那幾個脫了軍大衣,裹緊了自個衝鋒衣外套的大學生——

  為首的女生雙臂舉高過頭,衝著羅敷擺了兩下,依稀能聽到、是在喊她:

  「姐姐!居士們說下撤要走二十多公里,要走一天!

  你要跟我們一起嗎?!」

  還夾了一句:「記得要背水!水!」

  *

  從東台頂下山,距離邢海口中那條「最難走的護銀鉤」,導航約莫有十九公里。

  和邢海先前提醒的一樣,往護銀鉤的一路上,既沒有任何補給,下坡也居多、都是石子路面。

  連學生隊伍里,幾個有經驗的「強驢有豐富經驗的驢友」,都忍不住地趴了地——

  從東台到華坪埡口要穿越樹林、穿越由牛踏平的路徑。

  更妄談,草扎堆的角落裡,偶爾竄出一兩隻錦雞,嚇得隊伍散了好幾次。

  其中一次,那些咯咯叫的尖嘴動物、害得羅敷在下埡口時跌了跤——

  筋腱扭傷、前進速度受影響,她只能走在隊伍最後面,以撿來的樹枝充當臨時的登山杖。

  而這,也不過是第一次警示的號角。

  再後來,隊伍愈發靠近護銀鉤村時,有人發現:

  地面上,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越來越多的深坑,各個都齊成年人的小腿肚。

  足夠大,足夠隱蔽。

  像是被某種野生動物,用利爪刨出來、尖吻拱出來的一樣。有了些日子,上面重又覆了層冒茬兒的野草。

  它偽裝得足夠好。

  稍有不注意、人一腳陷進去,經歷過雨季的五台山濕膩的泥土勾纏上來,得好幾個人一起拖拽,才能脫困。

  因而,在隊伍停下來休整時,有男生抱著保溫杯,涔涔的冷汗都浸到了杯壁上。

  他問:「你們聽說過嗎?」

  「四月份的時候,五台山南溝發現過——」

  對方拉長了聲音,直到所有目光聚在他一人的身上。那年輕的學生才漏了點關子,急促而短地蹦了三個字:

  「華北豹。」

  「據說,那東西、原是從隔壁河北駝梁擴散來的,去年在門限石拍過、四月又到了金崗庫——」

  「你們說,有多大的可能性,咱們剛剛遇到的深坑群,是華北豹刨出來的?」

  人群之中,有人打了個冷顫。

  有人握緊了防身自衛的利器。

  有人冷笑,認為五台山迄今為止:有人看到的野生華北豹,都是在夜裡出現,白天不敢出來挑釁人類。

  也有人嗤之以鼻,覺得隊伍這麼多人、即便來一頭華北豹,撂倒那畜生也不在話下。

  只有一個面容清淡的女生,十分肯定地說了句:「不可能。」

  還是那個,昨天對羅敷施以援手的女生。

  她剛剛也掉進過坑裡。當下,腿腳上還蓄了層厚厚的濕泥:

  「華北豹這樣的大型貓科動物,一般只會用後肢刨坑,留下的痕跡也更為規整。而我們剛剛遇到的深坑群,更像是——」

  「像是——」

  女生猶豫了幾秒,她托著腮,詞像含在了嘴裡,怎麼也吐不出來。

  同伴急咻咻地催促:

  「像什麼?你說呀!」

  這一下催促,女生忽然動了:

  她的目光飄向稍遠的地方,飄向羅敷的身後。

  也是同時,在場的驢友都聽到了「欻、欻、欻」。像是某種矮胖的生物群飛速地在草地上狂奔、跳躍的動靜。

  不止一隻。

  約莫有十幾,二十幾隻。或者,應當說:「頭」。

  聲音越來越近了。

  有人僵在了原地。直到,不止是誰領頭喊了句:

  「跑!快跑!」

  「是野豬!」

  **

  東台走護銀鉤一線,有不少驢友曾經站出來現身說法:

  要防洪水泥石流、防雷擊。

  要防野豬、防毒蛇、附近林場的豹子,以及曾經當場把人撞暈的傻狍子。

  但說得再多,防不住愛冒險、追求刺激的驢友。

  防不住堅信「每觸一次霉頭,都是文殊菩薩在助清業障」的香客們。

  他們紛沓而來,有人幸運、無事而歸,有人倒霉撞上了,找救援、逃竄而散。<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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