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這地方,不能動鑽機。」

  因了這個緣故。二十年前、勘探工人所標記的取樣點,直到如今還殘留在地面。

  沒人敢動。

  像一塊深深烙印的瘡疤,始終堅守。等待著有朝一日、有人來完成屬於它的使命。

  這一處煤渣地,二十年前歷經過底板突水事故——

  取水不當、採煤操作破壞了煤層底板岩,地下水沿著因采動破壞形成的導水管道湧入采場。

  那一年,光是排出低洼巷道的積水、搜救被困人員,就用了將近一周的時間。

  當年事故而坍塌的部分機器、側壁,延伸、傾倒過來。陰差陽錯地、恰好壘成了一堵可支撐上方岩石層的牆。

  不幸中的萬幸,沒有波及到最上層的危險空隙。

  但倘若,再用鑽機、對準當年的取樣點,再鑽一次呢?

  季淮山抬頭,他望著離自己頭頂越來越近的岩層,晃得幾乎站不住。

  岩層還在顫,聲音已經近到耳邊。

  他終於意識到,季庭柯做了什麼。

  男人罵了一句:「瘋子。」

  「你下了鑽機。煤層一癱壓、我們倆還是一個都活不了。」

  「你這樣,叫多此一舉。」

  季庭柯猛呼了口氣,時間幾乎是數著秒過:

  「我知道。」

  他當然知道。

  他在黑漆漆的地下,望向南邊——

  他什麼都看不到。但他知道那裡,南邊、是郝響等一眾人所在的煤一中家屬院。

  夏季,西山大多數時候、刮的都是南風。

  倘若真讓季淮山點燃瓦斯,風會承載他那份惡毒的詛咒,匆匆往南飄。

  或許再等個二十年,又是一輪逃脫不開的命運玩笑。

  季庭柯知道那是什麼滋味。

  他於心不忍。

  他咬破了舌尖,逼著自己清醒了幾分、數了三下:

  一。

  二。

  三。

  三秒之後,一塊岩石砸下來,砸爛了季淮山的頭盔。

  那一點蓄勢待發的火星子,「啪」地一下被灰撲沒了。而這,只是先遣兵——

  而後,成片的岩石層崩塌,整個礦道搖搖欲墜。

  季庭柯抬眼,他錯覺、仿佛看到了一眼天空的顏色。

  他吸了口氣:

  那順著坍塌的岩層,滾進來的空氣。

  也只是一瞬,黑暗吞蝕了一切。

  連同他、連同季淮山。

  *

  在這之前,羅敷從沒用過鑽機。

  她只摸索到,如何將一節帶有鑽杆短接的接頭連接鑽杆與鑽頭,用液壓卡盤夾緊,迴轉器正轉,推進鑽頭,並使其鑽入岩石。

  她只知道,那鑽頭並沒有動作多久:

  地,突然裂了。

  上一句,其實是更形象的表述。

  平實來說,是那一小塊地、往下陷了一塊兒,坍塌的趨勢隱隱擴大。

  羅敷察覺到,自己的身子都跟著往前一傾——

  而後,先前被她砸暈過去的汪工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

  他從角落裡跳起來,拼命地揮舞雙手、向羅敷的方向沖:

  她看見對方整張臉因為急切而漲得通紅。

  羅敷聽見他嘶吼。

  「跑!」

  羅敷像是意識到什麼,猛地轉頭,不可置信地盯著身邊的龐然大物——

  那釀成大禍的鑽機。

  季庭柯囑咐,要她、一定懟著那方採樣點工作的鑽機。

  也就在一個小時前。

  男人騙她:

  利用鑽機,在取樣點上打通、讓地下的空氣更開闊,以達到防止瓦斯聚集、處理積存瓦斯的目的。

  他說,這樣能救人性命。

  但他沒告訴她,岩石層下那一團巨大、滲水的空隙。

  他沒告訴她:

  她救的,從來都不是他的命。

  他也沒告訴她:

  這麼做,會害死他。

  羅敷抬起自己的手,她盯著自己凌亂的掌紋、夾雜了灰土、幾粒石子。

  她那隻操作了鑽機的右手微微抖著。

  她像是不認識自己的手。

  汪工讓她跑。

  她如果跑了。

  那在地下的季庭柯呢,他怎麼辦?

  羅敷僵在了原處。

  在失去意識前,她看到、是汪工卯著力氣沖了上來。

  對方的小臂緊緊夾著她的脖子,狠狠地把她貫在了地上,拖離了那塊瀕臨崩塌的地表。

  「走!」

  **

  羅敷錯覺,自己像是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裡,她還是那個被台里領導們戲謔、稱為「刺頭」的羅記者。

  命運的齒輪在某一天,在她收到一封莫名其妙的郵件起、忽然開始劇烈地抖動。

  再後來,她被上級為難、藉口調任到新媒體部。

  地方電視台里有自己的鄙視鏈,新聞部最牛、文藝部次之,然後是專題部、社教部。最後,才輪到新媒體部。

  她年輕氣盛。她拍下一封辭職信,是對職場小人、一記狠狠地掌摑。

  她孤身來到西山。身邊帶著的、只有相伴了自己多年的相機。

  在這裡,在西山。

  她遇到了一個滿口謊話的男人。

  他不像匹諾曹。

  他說謊話的時候不會長長鼻子,只會一次又一次地、讓她對他的興趣更濃厚一分。< ="<hr>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