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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我如今很窮的。」常歲寧道:「跟著我是要吃苦的。」

  「無妨,我這些年也替它們略攢下了些許家資,來日一併送到你手中,是以不必為它們的吃穿嚼用發愁。」崔璟煞有其事地道。

  「卻還要隨我四處奔波。」常歲寧看著已顯老態的榴火,道:「我本打算待我安定下來,再將榴火偷來的。」

  崔璟也看向榴火:「榴火征戰半生,並不習慣被圈養。且它性烈,不認二主,旁人輕易無法約束它,這些年來它雖被照料得很好,但卻遠不比此刻這般怡悅。」

  「故我想,於它而言,能跟隨你左右,方是真正的安定。」

  榴火年邁,見一日則少一日,世事莫測,如錯失最後的相處時光,於榴火,於她,便皆是遺憾。

  榴火低著頭,去蹭常歲寧手中的曜日劍,劍在,它在,殿下在,一切似又回到了從前,這令它感到無比安定滿足。

  常歲寧看著這一幕,微微彎起嘴角:「說得對,我已讓榴火等太久了。」

  看來要更上進才行啊。

  看著榴火一家,常歲寧深覺自己如今也是拖家帶口之人了。

  作為一家之主,她要早日為她戰功赫赫的榴火大人搶來一處安定的養老之地才行。

  「還不知道歸期阿娘如何稱呼,可也有名字?」

  「有,四時。」崔璟答。

  「四時……」常歲寧念了一遍,四時,歸期——四時盼歸期嗎?

  聽得她這聲念,「四時」也走到了她跟前。

  常歲寧笑著去摸它的耳朵,看著整整齊齊的榴火一家,常歲寧的心情甚是愉悅飛揚。

  今晚見了許多舊友,此刻她很富有,也很開心。

  以往她很開心,或者很不開心時,或要痛快飲酒,或要與人痛快打一架。

  如今酒是沾不得的。

  她轉頭,看向崔璟:「可帶劍了沒有?」

  崔璟點頭。

  「那可否幫我試一試曜日?」常歲寧向他抬起握劍的那隻手,眉間帶著飛揚笑意:「恰好我也想領教一二如今玄策府上將軍的劍法——」

  崔璟取下披風下的佩劍,握於手中,與她抱拳:「那便請殿下賜教。」

  時隔十數年,她手中曜日再次出鞘,是為他而來,這是他的榮幸。

  片刻,二人相對而立,同時拔劍。

  曜日劍身雪亮。

  崔璟手中長劍劍身如墨。

  廊外不知何時又下起了雨,雨珠成線。

  二人皆著青袍,一淺青,一深青。

  淺青少女如青竹,手中劍光如雪,切碎雨珠,帶起雨霧向青年掠去。

  深青青年如青柏,劍光沉暗如淵,持劍格擋間,雙方激起凌冽劍氣。

  廊下劍影交纏,劍聲如風嘯,二人身法一巧一穩,相輔相剋,一時難分勝負。

  榴火已領著妻兒避到堂門處,並強迫兒子認真觀戰。

  此一戰,兩刻鐘方休。

  常歲寧收劍,額角處蒙了層細汗,散落的幾縷髮絲貼在臉頰上:「此次算你贏了。」

  「不算。」崔璟將劍收回鞘中:「並未分出勝負。」

  只是她氣力不足,身體耐力不如他而已。

  「再打下去肯定會輸。」常歲寧氣息有些喘,提著劍在一旁的廊欄上坐下歇息:「力氣不足也是不足,我又不是那等輸不起的人。」

  「才一年而已,已經極難得了。」崔璟走來,接過她手中劍,撿起一旁的劍鞘,替她收入鞘中,再遞還給她。

  邊與她道:「下次,你定能贏我。」

  常歲寧抬眉:「我也這麼覺得。」

  雨水斜斜吹入廊中,帶著春泥的芬芳,與花草舒展生長的蓬勃之氣。

  待到雨停時,常歲寧與崔璟離開了這座別院。

  出別院的路上,榴火一直在兒子耳邊念叨著,大意是讓兒子有些眼色,好好把握機會。

  歸期恨不能將耳朵捂住才好。

  出了別院,元祥替崔璟和常歲寧牽了馬來。

  常歲寧剛接過韁繩,欲上馬時,歸期忽然上前來,將那匹馬生生擠開,很是霸道。

  好好說話,它完全不帶聽的。

  但若有馬要與它搶,那它可就上勁了!

  凡是匹烈馬,誰還沒點兒賤脾氣了?

  歸期衝著常歲寧的方向踢了兩下蹄子,向她示意。

  常歲寧笑著躍上馬背。

  歸期立時如離弦之箭,往前奔去。

  被它擠開的那匹馬茫然站在原處。

  直到崔璟帶著一眾下屬上馬,它才跟著一起跑。

  榴火也跟著空跑著,去追常歲寧。

  它很快跑過了崔璟等人騎著的馬,看著前方那一人一騎,它好似又看到了當年那個威風凜凜的自己。

  但它卻又很快發現,自己竟跑不快了,竟然要追不上那逆子了,不愧是它親生的啊。

  馬蹄濺起雨霧,眼看前方那一人一騎就要消失不見,榴火有些茫然地慢了下來,它果然是老了,追不上逆子,也追不上殿下了。

  然而片刻後,它忽見前方那一人一騎忽然又折返回來,朝它跑近。

  常歲寧勒馬,笑著看向它。

  「榴火,快來!」她道。

  榴火立時精神百倍地抖了抖皮毛,疾奔上前。

  方才那一段路瘋跑下來,常歲寧已能大致控御住歸期,接下來的路,她與歸期,一路同榴火併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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