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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就在臨縣?」陸有時反問道。

  何霽不疾不徐地繼續說:「是的。牧昕儀女士原來是臨縣縣立醫院胸外科的醫生,我拜託了人去那邊調查。臨縣醫院的人說,牧女士於2009年11月13日去世。她的墓地在臨縣楊河灣公墓……」

  「……你說什麼,」陸有時的聲音忽然沙啞了,他問得艱難,「你說她去世了?你確定是牧昕儀,不是同名同姓?」

  「我對比了您發給我的資料,確定是同一個人沒有錯。她還有一個兒子叫荊牧,就是時覓工作室的荊總。」何秘書訓練有素地回道。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

  何霽接著說:「具體資料,我發到您的郵箱裡了。」

  「嗯,辛苦了。」

  陸有時掛斷了電話,卻遲遲打不開那封郵件。

  第89章 楊樹

  他不敢打開,他現在沒有這個勇氣。

  荊牧的媽媽,他和荊牧的媽媽,他們的牧女士在09年的時候就沒了?——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荊牧為什麼要一直瞞著他?

  怪不得,怪不得那兩年他一次也沒見到牧女士,一次也沒聽到過他們通話聊天……他竟然還一點兒異常也沒有察覺到。

  陸有時望著窗外湛藍的天,心痛如絞。

  他在這棟空曠的別墅里,逡巡於每一寸過去的記憶之間。

  夏天的時候,牧女士會帶著他們倆回這裡過周末,會給他們冰鎮的西瓜還有自己親手做的涼皮遲。

  那時候的荊牧很皮很皮,整天都喜歡上竄下跳,會帶著他爬樹。就是院子裡那棵梔子樹,他們倆那時候小,輕而易舉就能爬上去,可以從那裡看見院子外頭的風景。

  荊牧還很想要一個鞦韆,老陸說他有空了就回去給他們裝,可是這人一直都沒空。

  陸有時喜歡這裡,喜歡鄉下,有最新鮮的水果,有最熱鬧的早點,那兩年是他生命里最初的天堂。

  老陸總是忙於工作,這天堂是牧女士和荊牧給的。所以他才叫了牧女士這麼多年的「媽媽」,他打心底里愛著這位母親。

  他在空曠中沉默,思緒遊走沒有盡頭。

  不知過了多久,小獅子舔了舔他的掌心。陸有時這才在無盡的回憶中醒了過來,他站起來才發現腿麻得沒有知覺了。

  「餓了吧,爸爸去給你弄點兒吃的。」

  小獅子啃著罐頭,陸有時自己把冰箱裡的三明治給吃了。雨下完之後,空氣像是被清洗過了一般,能嗅到鄉間田野的味道。

  陸有時看著外邊,抱起小獅子說:「我們出去走走吧。」

  他沿著屋舍間的水泥小路往外走,那灰白道路一直延伸向了遠方的楊樹林。

  陸有時在這裡瞎轉悠,小時候荊牧也帶他來這邊摸過河塘,逗過家犬。這麼多年過去了,有很多東西都不一樣了。

  那片楊樹林是以前就有的,不過荊牧不太帶他往那邊走,他聽荊牧說過那邊是一片墓地——陸有時隱隱約約地看清了小路盡頭橫垣著的的巨石。

  石頭上硃筆大揮出「楊河灣」三個大字……

  ——牧女士於2009年11月13日去世。她的墓地在臨縣楊河灣公墓……

  何霽的話從腦海深處迴響而出。

  陸有時驀地頓下了腳步。

  他不想走過去,可他還是走了過去。

  公墓建在山坡上,一層一層地往上盤桓,現在不是掃墓的時節,整個公墓里都看不見人影。陸有時知道這裡這麼多墓碑,他不可能漫無目的地就能找到牧女士的那塊。

  他只是走在公墓的小道上,緩緩地拾級而上。小獅子在他懷裡安靜極了,都說動物有靈,他不知道它是不是感覺到了什麼。

  忽然,不知哪裡傳來了嚶嚶哭泣的聲音,明顯不是山林里的風聲。

  饒是陸有時也被嚇了一跳,他抱緊了懷裡的小獅子,循著那哭聲所在的方向走去。

  ——原來是有人來祭掃。

  現在的公墓都禁止焚香燃燭,祭掃都用鮮花代替了,這個季節也有菊花嗎?

  陸有時的腳步聲很輕,那個在哭泣的女人顯然沒有注意到他,他也不好意思打擾到別人,正準備離開,卻在回眸的瞬間看清了墓碑上那張笑魘如花的臉。

  巧合接二連三地撞上巧合時,它就成了命運。命運如無形潮水推攘著陸有時,將他一步步推向了當年的真相。

  小獅子的嗚咽聲驚動了那個女人,女人猛然回頭,顯然也沒料到這個時節會在公墓里看見其他人,嚇了一跳。

  女人祭掃的人正是牧昕儀。

  夏日的傍晚,風在墓林間穿梭,還帶著濕潤的熱氣。

  四目相對,陸有時先開了口:「您是?」

  女人上下觀察了陸有時一遍,實在想不起哪裡見過這個人,便只是點了點頭算作打招呼,卻沒有回話。她拎起自己的包,做出了要離開的樣子。

  陸有時本能地覺得不能放走她,他三兩步上前拉住了女人:「我是牧昕儀女士的兒子,您是我母親的熟人嗎,怎麼會在這個時候來祭拜她?」

  何霽說過,牧昕儀的忌日在十一月,現在是中元節已經過去了一周多的八月底。就算農曆也不會是現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怎麼會有人在這種時候灑掃祭拜?

  女人回眸看著陸有時,緩緩道:「我記得小牧不長你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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