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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致兩指夾著煙,在看著某個方向出神。

  橙色的火星在指縫間躥越,忽明忽滅。

  「回來了?」楊致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回頭,和謝心樹對上視線,他笑了笑,摁滅煙。

  謝心樹於是朝他走過去。

  「怎麼蹭了一身的狗味兒回來?」楊致聞了聞,覺得好笑。

  很少見到謝心樹這副模樣,他從前身上總香噴噴的。

  謝心樹耳朵都被他說紅了,低聲,「那,那怎麼了。」

  「沒。覺得你這樣也很可愛。」楊致說。

  「...」

  「跟我來。」楊致牽起他手,帶謝心樹往他方才出神的方向走。

  山路很崎嶇,謝心樹的球鞋沾了不少的泥,他體力算好的,但跟著楊致走了一段,呼吸就逐漸粗重,脖子上掛了汗。

  但謝心樹全程沒有喊過累,只是默不作聲地跟著楊致,每次楊致回頭看他,他都沖楊致笑笑,說沒事,他走得動。

  這條路直接通向山頂,以前沒有架梯子,村民走的都是土路,不小心會在峭壁崴腳,更兇險的話會直接掉下去。

  現在謝心樹走的路是後來政府出資修建的,方便山上不願意搬遷的居民出入。

  即使政府給了房子,村子裡也有人不願意走,說是要守著他們的根。

  等到了村落,謝心樹看見好幾戶人家的門都半開著,這地方仍然有很濃重的生活氣息。

  從村口到村中心,有一條很長很長的土路,那種沒有瀝青和水泥,純正的黃土和小石頭鋪就的土路。

  「現在村里還有幾十戶人家住著,有個小旅店,有些遊客會到這上面取景,旅店生意意外地還不錯。」

  「買水嗎?」一個老爺爺坐在路邊的石洞裡,旁邊放著菜籃子和剛砍好的柴,「兩塊錢一瓶。」

  「能微信支付嗎?」謝心樹問。

  老爺爺的耳朵有些不好使了,張著嘴大聲問:「什麼?」

  楊致湊過去跟老爺爺說了幾句彝語,爺爺忽然就把水塞到謝心樹手裡,說:「送你的,不要錢。」

  謝心樹一愣。

  「進去吧。」楊致牽著他,領著他走。

  「我們不付錢嗎?」謝心樹心裡過不去,頻頻回頭去看石洞裡的人。

  「我付過了,剛剛跟他說話的時候往水袋裡放了錢。」楊致笑了兩聲。

  楊致領著謝心樹往裡走,忽然低頭看了看腳下,用腳蹬了蹬。

  「寶寶,當年我要打比賽,村里沒有人同意,甚至還有人取笑我,說打電競是歪門邪道,他們瞧不起我,不覺得我能拿冠軍。」

  「陳剛也不同意。只有外婆同意。那會兒外婆都六十多歲了,劉滔來找我,和陳剛聊,和曲比瑪依聊,和外婆聊,最後不歡而散。但我還是想去試試,我覺得我可以打出成績的。」

  「那會兒飛車也不被看好,整個項目都很低迷,沒人在意一個剛剛加入世界項目的競速遊戲。」

  「後來劉滔要走,我知道劉滔一旦走了,我就再也出不去這座山了。」

  「劉滔走的那天我偷偷溜出去,整理了行李,想走。但我發現陳剛扣住了我的身份證。我找不到在哪,想找還被陳剛發現,他把我所有的東西都砸爛了。」

  「我挺絕望的,但還是追了劉滔,站在剛才我們經過的那個村口。看劉滔的背影,看他慢慢下山。」

  謝心樹的心在滴血。

  而楊致繼續蹬著地面,踢了踢小石子,踢出半米遠,他笑了聲:「結果那天早上,我在村口回頭,看到外婆從家裡出來了。」

  就是這條一望無際的筆直的土路,這條從山村深處通向山下的路。

  「外婆拄著拐杖朝我走過來,手裡捏著我的身份證。」

  「她抱了抱我,說阿措,你走吧。」

  「我發了瘋一樣追下山,叫著劉滔,讓他等等我。什麼行李我都顧不著了。我回頭再去看那條路,外婆佝僂著背影朝我揮手。」

  「等我上了大巴,跟著劉滔離開涼山,我才發現口袋裡還有個紅包,裡面有五千塊錢。」

  「我一直覺得如果帶你來看我的家鄉,你就會了解我的靈魂。」

  「我在這裡長大,在這裡上學,我小時候在這兒放牛,養羊,騎馬。我謹慎地生活著,努力學習,避開深巷裡面抽大-麻的人。」

  「你了解了我的平庸,我曾經的窘迫和困頓,看見我的短見,乏味,一意孤行,以及我身上的疤痕,就會明白我沒有那麼厲害。」

  「這條路我走得很不容易,所以我每年都回來這裡,在外婆墳前跟她說說話,然後一遍一遍,來來回回地走這條路。」

  「我是世界冠軍,但是我在他們心裡什麼也不是。」楊致自嘲地笑了笑,往褲兜里摸了摸,有點想抽菸,最後還是忍住了。

  謝心樹乖乖地聽著。

  他被楊致牽著,繼續往村里走。

  楊致一回來,村子裡的人都躲在角落裡看他。

  指指點點必然會有,說他就是剋死了他外婆的那個逆子。

  不過也有人說,楊致現在很有錢。

  陳剛一家都搬到城裡去了,楊致走到他們家的籬笆處,往裡面看,他拿出手機拍了點照片。

  再回頭,卻發現謝心樹不見了。

  楊致愣了下,他下意識地喊了一聲:「謝心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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