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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末了又道:“這是跟誰學的,油嘴滑舌。”

  妙妙拿小腦袋去蹭董氏肩頭:“才沒有,妙妙說的是實話。”

  “好好好,都是實話。”董氏疼愛的摸摸她小臉,拉著去跟英國公夫人打招呼,又問她餓不餓,末了,乾脆將面前那碟點心餵給她吃了。

  妙妙依偎在董氏身邊,張著嘴等阿娘投喂,杏眼彎起,一臉幸福。

  ……

  她倒自在,皇帝卻帶著陳慶,往前廳男客那邊兒去了。

  這倒不是別人眼瞎,認不出當今天子,而是陳家附庸風雅,設屏風隔扇,稍後宴飲時,更會出題,吟詩作興。

  屏風中人影朦朧,不知是何妨神聖,待到比試有了結果,方才揭曉。

  皇帝走進去的小間裡,正坐著當代安平候梁祿,武原侯夫人是他胞姐,這會兒正執掌中饋,他到了這兒來,也算是半個東道。

  驟然聽見腳步聲近了,他還當是僕從不知規矩,前來攪擾,正待發怒,卻瞧見一張既熟悉、又威嚴的面容,三魂七魄跑掉一半兒,趕忙起身施禮。

  皇帝擺擺手,示意他噤聲,似笑非笑道:“朕來這兒做客,不欲張揚,安平候輕聲。”

  這麼一會兒功夫,安平候慌得出了一腦門兒汗,聽他開口,趕忙道:“是,臣下明白。”

  皇帝一路走來,雖然有意往偏僻處行,卻也少不得遇見別人,其間未必沒有人認出,只是見他白龍魚服,自然不敢張揚,忙不迭同武原侯府通風,將這消息說了。

  因著此前那場失利,陳夫人心口痛了幾日,此刻聽聞聖駕前來,那顆方才沉寂下去的心,登時便復甦了。

  “得想個法子,”她自語道:“這樣好的機會,決不能白白錯過。”

  ☆、第28章 姻緣

  日頭高升,賓客漸至,前院也漸漸熱鬧起來。

  皇帝聽得外頭人聲漸起,面上不動聲色,只轉頭去問安平候:“怎麼呢,這樣熱鬧。”

  “年輕人比試,舞文弄墨罷了,”安平候站起身,偷偷向外瞧了一眼,見周遭人不知何時都換成未娶的年少男客,心中一定:“陛下可是否有意,大展身手?”

  “哦?”皇帝似乎來了興致:“是誰在主持,有彩頭嗎?”

  “是陳家太夫人,老人家上了年紀,格外愛熱鬧。”安平候小心打量他神色,見似乎有門兒,分外殷勤道:“至於彩頭,自然更不會令人失望。”

  “有意思,”外頭鳥叫的歡,皇帝心緒亦佳:“來都來了,那朕也得湊個趣兒才是。”

  安平候心中巨石落地,掩住歡喜,恭敬道:“陛下賞臉,卻是武原侯之幸。”

  正值深秋時節,百花多有凋零,反倒是菊花傲骨凜然,不懼風霜,是以今次比試,便以菊花為題。

  年輕侍女捧著筆墨紙硯,依次進了隔間,請內里人書寫,隨即帶出去,交由陳家老夫人決出最佳。

  皇帝在這兒,且有意參加,安平候自然不會搶過去寫,親自過去接了托盤中筆墨,呈到皇帝面前去。

  語氣恭敬:“陛下,請。”

  皇帝心中冷笑,面上卻不顯露分毫,提起筆後,想也不想,便毫無誠意的照抄了陶淵明的名作。

  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

  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

  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安平候侍立一側,實在按捺不住好奇心,偷偷湊過去看,然而只掃了一掃,便覺眼前一黑,險些就地昏死過去。

  ——過分了吧。

  就算是陳家已經內定冠軍,準備黑哨,陛下你也不好這麼敷衍啊。

  然而皇帝並不覺有異,將筆擱下,示意侍女取走,還笑吟吟的問了一句:“梁卿覺得如何?”

  “……臣覺得妙極,”安平候滿臉正直,由衷讚譽:“同今日此宴,再合宜不過。”

  皇帝恬不知恥的笑:“朕也這麼覺得。”

  安平候頓了頓,露出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做皇帝就是有這樣的好處,即使做的再荒唐,也有無數人前赴後繼幫著圓場。

  而事實也證明,武原侯府為了抱住皇帝大腿,早早就將節操置之度外。

  陳家老夫人活了這麼大歲數,臉皮可比皇帝厚多了,聲音中氣十足,向在場諸人宣布比試結果。

  “老身翻看一遍,還是覺得陶公此詩最妙,”她語帶笑意,不急不躁:“客人以其做答,別出心裁,正該是頭名。”

  這話說的,皇帝如何做想不說,安平候在邊上聽著,都覺臊得慌。

  既是比試,評選過後,少不得要將在場之人所作詩詞公示,叫其餘人輸的心服口服,然而皇帝那首《飲酒》剛剛貼過去,非議聲便來了。

  “拾人牙慧,簡直荒唐!”

  “每個字都是照抄陶公,何德何能,得了頭名?”

  “不知所云!”

  武原侯府畢竟是東道主,陳老夫人也年邁,眾人未知彩頭是什麼,倒也不敢說的太難聽,議論聲音也細碎。

  然而即便如此,安平候也暗自捏一把汗,唯恐皇帝龍顏大怒,將這群人一併發落掉,遷怒武原侯府。

  陳老夫人將周遭青年俊彥的質疑聲置之度外,繼續道:“老身早就說過,要設個彩頭,在座的皆是一時俊傑,若是尋常之物,怕是折辱,今日得了妙文,便將我家小女許給他,成一段姻緣。”

  這彩頭若是點兒別的什麼,眾人也就認了,然而卻是武原侯府嬌滴滴的小娘子,哪個捨得放棄。

  程老夫人話音落地,周遭登時沸騰起來,皆以為此事有失公允,加之獲勝之人未曾做聲,紛紛要求重新來過。

  陳老夫人假做不知勝者為誰,無非是想趁機,將陳華桐塞給皇帝罷了,然而這會兒他不做聲,卻叫武原侯府騎虎難下。

  安平候目光小心的瞧著一側皇帝,目光中隱有希冀,陳老夫人則全不理會那些質疑聲,含笑催問道:“方才是哪位貴客,寫的此詩?”

  陳華桐便站在她身後,手指搓著衣角,羞答答的,面色緋紅,勝過千言萬語。

  皇帝在屏風內聽見,只托著下頜,懶洋洋的笑,卻沒應聲。

  安平候急的冒了一頭汗,看起來恨不能將皇帝背起來,親自馱到陳老夫人面前去。

  正左右躊躇,卻聽竹製木門吱呀一聲開了,有人進來,先向皇帝請安,隨即揚聲道:“是我寫的。”

  一時間,四遭一片靜謐,倒像是消了聲音一般。

  陳老夫人那兒也頓了一頓,目露厲色,陳華桐面上笑意更是無影無蹤,許久之後,方才幹巴巴道:“尊駕是?”

  ……

  安平候口中發苦,起身向那人施禮,笑的比哭還難看:“七王安好。”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七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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