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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獗輕輕擊掌,奶娘便抱了孩子過來。

  馮蘊剛要伸手,就被裴獗接了過去。

  他是會抱孩子的男人,動作極是熟練,孩子也認他,看著親爹,便手舞足蹈地笑……

  裴獗愛子之情,溢於言表,似是不知怎樣疼愛他才好,低頭便在孩子臉蛋兒上啄了一下,孩子大抵覺得癢,笑得更大聲了些,嘴裡咯咯作響,那憨態可掬的樣子,引得朝臣皆展笑顏,滿心歡喜……

  「小皇子聰慧機靈,實在是天賜麟兒。」

  「社稷之福啊。」

  「臣等恭賀陛下,喜得龍子,願我大雍,國運昌隆……」

  聲音此起彼伏,裴獗卻突然變了臉色。

  眾人怔怔。

  慢慢的,也斂住笑容。

  只見那高坐華堂的皇帝彆扭地僵著身子,慢慢將孩子舉起來……

  「奶娘。」

  小皇子真是「龍精虎猛」,精力充沛,剛一提起,又有一些水流滲過尿布,慢慢地滴在御案上。

  這得多大一泡?

  殿內凝滯了一瞬。

  只聽得有人拱手高呼。

  「天降甘霖,潤澤龍案,是為大吉也。」

  好傢夥!

  所有人都轉頭看著那人。

  ——敖政。

  怪不得人家能當丞相。

  眾臣心裡滋味各異,然後就看到皇帝臉上罕見地露出一絲笑意,等奶娘把小皇子抱走,身姿筆挺地站起來。

  「諸位愛卿慢用,朕去更衣。」

  皇帝一笑。

  眾臣心弦便是一松。

  殿內歡笑滿堂,此情此景,人心皆醉。

  在這一刻,幾乎人人都覺得,大雍的未來定如晨光破曉,從此光明燦爛。

  -

  這夜,馮蘊照常歇在乾元殿裡。

  月華如練,銀輝輕輕灑落在紅牆碧瓦上。

  馮蘊換了一身柔軟輕薄的寢衣,髮髻輕挽,靠著寬大的龍床,就著火光看書,一張芙蓉玉面在燭光的映照里,格外美好柔和。

  「蘊娘……」裴獗飲了些酒,洗漱後仍有微醺之意。

  看得出來,他今日是真的高興,馮蘊便沒有問冊後之事,放下書卷,安安靜靜地看著他。

  「可要喚人煮一碗醒酒湯來?」

  「不用。」裴獗低頭,在她額間印下一吻,習慣性地將人攬住,輕臥於側,頗有占有之意。

  對視片刻,寂靜無聲。

  「在想什麼?」裴獗輕輕抬手,拂上她的臉。

  「你呢?」她微笑。

  「快活。」裴獗語聲溫柔,滿目肅寂,黑眸里倒映著她的影子。

  馮蘊仍然只是笑,目光深深。

  他又問,「你呢,蘊娘。」

  馮蘊凝視他,雙手慢慢環上他的脖子,笑道:「踏實。」

  以前,她始終覺得自己是孤身一人,在這亂世單打獨鬥。有且僅有溫行溯一個人,稱得上親人。

  裴獗是自己人,但離親人和家人,尚有一定距離,他們有隔世的嫌隙,有無數障礙難以消解,每每想要接納,又畏懼重蹈覆轍,自我拒絕……

  隨著瑞寶的降生,這一層屏障好像突然被打破。

  孩子成了他們中間最堅實的紐帶,不僅她有一個血脈相連的親人,裴獗對她的意義,也變得不一樣……

  他是孩子的爹。

  就算二人各有心思,對孩子的愛是一致的。

  而馮蘊最後的倔強,也隨著那一紙冊後詔書和金冊金寶,徹底粉碎。

  她和裴獗,到底成了一家人。

  為了孩子,也只能榮辱與共,福禍相依了。

  「不甘心嗎?」裴獗低頭吻了吻她的額角。

  「什麼?」馮蘊揚眉。

  「做我的皇后。我的女人。」

  「不早就是了嗎?」

  「不同。」

  「有什麼不同?除非你一直覺得并州的婚禮是兒戲,以前沒有把我當成妻子?」馮蘊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微微挑起眉毛,「是不是有了孩子才不得不認下?好哇,原來你是這樣的男人。」

  「胡說。」裴獗無可奈何地看著她,伸手撫她的鬢髮,寵溺地拍了拍,嘴角揚起一抹淡笑,「并州的婚禮太簡陋了些。這些年,委屈了你。」

  馮蘊瞥他一眼,打了個哈欠。

  「現在不委屈了。裴狗你可是以江山為娉呢?」

  再是奢華的婚禮,哪一個比得上冊後大典?

  裴獗一怔,輕彈她的額頭。

  「當真這麼想?」

  「不然呢?」馮蘊最煩應酬,屬實有些累了,身子挪了挪,靠在他的肩膀上,「幸虧我夠堅強,不然你聖旨一出,我就嚇得當場逃走了。」

  裴獗微微一笑。

  換個女子這麼說肯定是矯情。

  但馮蘊是真的不想當這個皇后的。

  說起來,這是他半蒙半拐半哄騙回來的……

  「往後我好好待你,後宮的事,不讓你操心。」

  「後宮?」馮蘊抬起眼,「你還想要後宮?」

  裴獗啼笑皆非。

  他也不解釋此後宮非彼後宮,摟緊她,微微嘆了口氣。

  「不會的。」

  -

  璟寧二年二月初二,春風和煦,萬物復甦。

  清晨,當第一縷陽光穿透薄霧,碎金般灑在金碧輝煌的屋檐上時,馮蘊已經梳妝完畢。

  今日是大雍國後的冊立大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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