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頁
五皇子低著頭答道:“吳將軍家的大小姐,為人跋扈,肆意任為。孩兒以為···”
“閉嘴——!”皇妃一聲怒斥。
“吳將軍手握重兵!”
“可母妃······”
“啪——”五皇子話沒說完,臉上生受一耳光。他低著頭,一副恭順模樣,也不去摸臉上火辣辣的紅色印記。
“果然不是自己親生的,就是不會母子同心。”那位穿金戴銀的皇妃擰著自己好看的眉毛平靜說道:“早知如此,當初我就該死了這份心思,收個如此不中用的皇子又有何用?!”
五皇子臉上瞬間失了顏色。
來府中許久,這倒是我第一回見他如此模樣。亦是第一回知曉,這位表面上在五皇子府來往匆匆的和藹皇妃,竟不是五皇子生母。
皇家之事,主子之事,不可聞、不可見、不可知。我猶豫著放下瓦片,躺在屋頂靜靜看天。後來發生了什麼,我再不知曉。
再後來,這一晚,明月當空,涼風習習。我看著五皇子在自家院中喝了一夜的酒,一夜未睡。那時候,我想,這人,或許沒我想像中那麼冷硬。
天微微明時候,那人終於倒了,趴在冰冷的白玉石桌上。桌上另一端的酒具歪斜傾倒四散。我躲在屋頂上看了約半個時辰。看這人一身薄衣,終忍不下,從他房中取了薄毯,輕手輕腳替他蓋上。
旋身欲走,那人忽然坐直身子,一雙眸子清亮異常。才為他披上的薄毯滑落在地。
我驚恐地睜大眼睛同他四目相對。
我破壞了暗影的規矩。
“暗影?”因為徹夜求醉,五皇子的聲音比之往日更嘶啞些。我匆忙垂下眼,恭敬站在一旁,恭敬回答。
“回主子話,奴才六十七。”六十七,是我在暗影營的編號。
五皇子拾起滑落的薄毯,拍了拍上面的灰塵。忽而難受地□□一聲,按自己的太陽穴。他一閉眼,我這才瞧見這人雙眼下的黑紫痕跡——熬夜過度。
“六十七?今日我同母妃說話,你···聽見了?”五皇子閉著眼問話。
若說聽見···必然惹他不爽,若說沒見著,他又必然說我不稱職。如此兩難之下。我依舊垂眼看自己的腳尖。
“回主子話,奴才只瞧見皇妃同主子進了客廳喝茶,在之後···奴才就不知道了。”
五皇子停下正按揉太陽穴的手指,睜開雙眼。
“哦?”
我再不敢多說,恭敬立在一旁。額前卻不知暗自落了多少冷汗。
“你叫什麼名字?”五皇子又問。
“奴才六十七號暗影。”我一板一眼回答。
“本名是什麼。”五皇子第三回問。
“啊?”我有些吃驚地抬起頭,沒有反應過來。看這人面色隨著我的遲鈍漸漸下滑,我心下恐懼,脫口而出。
“芍兒。”
“芍兒?”他念著我的名字,忽然笑了。
“倒也通俗。”
“是。”我聽著院子外愈來愈近的腳步聲,看向自家主子。希望他能放我回去。
“走。”五皇子道。
再不敢多做遲疑,我一旋身,躲回了屋頂。
這是我第一回這麼近同五皇子接觸,亦是第一回同他說話。
此後兩個月,生活依舊照常。五皇子仍還是整日呆在府中,只那位皇妃再沒出現在五皇子府。後來我聽府里的小丫鬟閒聊說,原來皇妃是宮裡的蘭妃,同五皇子生母一樣,都是宮女出身,偶然被皇上寵幸,這才爬到現今位置,只可惜,她能爬到這等高度,卻沒能懷上一胎半子。而五皇子的生母,卻在被寵幸後,肚子慢慢懷上了。只宮中女眷又豈是好相處的,宮內龍胎更是各妃的眼中釘,五皇子生母戰戰兢兢熬過了八月,早產生下五皇子,而本人,卻失血過多。難產離世。
個中暗涌,孰人知曉?
一年前,蘭妃同皇上哀求想過繼一子。十一位皇子,嫡長子太子和九皇子都是東宮皇后所生,二皇子和十皇子均是西貴妃所生,十一皇子還是個三歲孩子,只懂得依偎在自己母妃筠嬪身邊。此番看去,也只有五皇子,自幼喪母。
從此,五皇子便多了位母妃,蘭妃也多了位皇子。
第二次出現在五皇子前,是在半年後,五皇子從江南回京的路上。
那一日,小雨,天色陰沉。
五皇子獨自坐在車中,馬車前後均有護衛護航。在馬車再有一天光景便能入京之時,旁邊樹林忽然射出幾隻暗箭。護在馬車前方六個護衛於一瞬間死去兩位。待眾人才反應過來,又竄出十幾個手揮寒光的黑衣人。
我同另三個暗影同時現身,陷入這場混戰中。幾十人的刀光劍影持續約半個時辰,這才終於結束。看著一地黑衣人和自己人的屍體,我突然覺得難受。
“可殺盡?”馬車內那人翻了一頁書,淡淡問道。
我定了定神,站在馬車旁回答:“是,主子。”
什麼是主子,什麼是奴才?馬車內那人便是主子,而地上躺倒一片屍體,是奴才。還是,命如草芥的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