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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急便會出錯,出錯便是把柄,而把柄乃是皇家之人的大忌。」

  語落,岑念安驚訝的眨了眨眼。

  怎麼總感覺今天的國師話好像忽然變得有點多……

  他忙搖了搖頭,將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給甩開,旋即才說道:「國師所言,我自然明白的。但北境戰亂實在是不容擱置了,每擱置一天,邊境的百姓們便會再多遭受一天戰亂的苦楚、繼續流離失所。想到這場景,我的心下便久久都不能沉靜,饒是丟了性命,我也要為他們爭取一線生機!」

  國師抬頭,永遠如深潭般沉靜的眸子盪起漣漪,似乎是在糾結掙扎著什麼,好半晌後才淡聲說道:「你確定要繼續如此嗎?或許此時你離開這裡,當個歸隱山林的閒散王爺,不問朝堂、也不問政事,還能換取往後的安穩。可若是你執意種下這個因,那等到最後所結成的果,可能未必如你所願。」

  他從不知道岑念安竟然也會有這麼執拗的一面。

  像是一頭倔驢,只要認準了什麼,就算前面是懸崖也敢徑直往下跳。

  他倒是很想勸阻對方,但是歷史……不能改變。

  這是他想要來看看藝人們的人生,而與系統定下的約定,不能作毀。

  禪室內安靜了好半晌,侍者又換上了一壺新茶,茶爐燒的熱水滾燙,唯有咕嚕嚕烹茶的聲音迴響,試圖打破此時這片寂寥。

  好半晌後,岑念安才搖搖頭說道:「多謝國師。國師所言,我會深思熟慮、好好琢磨,但身為樂國攝政親王,我……的確很難下決心,拋棄我的子民。百姓乃國之根基、亦是國的希望,樂國能夠繼續延續下去,靠的並不是君王們的決斷,而是百姓們撐起的天。所以無論如何,我都想再試試看。」

  這話落下,他再次艱難的站起身。

  「這些年,感謝國師的教誨指導。」他淡聲說道,「若無國師相助,我或許早就死了,斷不可能在這朝堂當中苟活到了如今。此番若繼續進諫,最後的結果恐並不如意,還望國師能原諒我的剛愎自用。」

  他不祈求國師今後還能繼續幫他,畢竟他知道國師所做皆順應天意。

  天意之內,國師自然會盡心盡力。

  天意之外,國師不會對這世間的任何人或事有請。

  所以他只是希望,國師不要怪他的不聽勸阻就好。

  國師聞言,冷哼一聲,並未多言。

  但岑念安也知道,國師想來是已經認可了這件事,只是不好直說罷了。

  因此他並未追問,又閒聊了兩句,便打算離開了。

  府內還有些要務,都是有關於民之生計的大事情,他須得儘快處理……

  於是趕在日落前,身體因被凍仍舊虛弱的岑念安,便同國師告別了。

  國師仍舊未說話,淡淡頷首應下。

  旋即在那抹身影於攬月台消失時,他這才啟唇吩咐這侍者:「適才攝政王說好喝的那種茶葉,稍後打包個百八十罐的送去攝政王府上。」

  侍者連忙應下了。

  而國師則是仍舊望著不停的落雪,忍不住輕輕的嘆了口氣。

  或許下次再相見,便是大火中了。

  -

  回到攝政王府後,岑念安不顧傷痛,連忙處理起積壓要務。

  總管大太監早已經派人傳來了聖旨,雖然因為有國師的出面罰跪免了,但是禁足卻還是有的,府門前重兵把守,仿佛在看押什麼罪犯。

  府內也人心惶惶,奴僕們提心弔膽,做活計時都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

  偌大的攝政王府,倒是徒增了蕭瑟。

  不過岑念安倒仍舊很自在,每日照常吃喝練劍學習,照常處理著要務,還時不時的寫著奏摺,遣人給皇上送去。

  無聊了就和府中奴僕們玩投壺射箭,以此消愁解悶。

  或是試圖跳牆尋國師閒聊,只不過每次都會被攔下,然後再度被禁足。

  這般日子,從初冬到春分日日如此。

  他以為只要這樣,兄君就能明白他所求所想皆為民,無半點謀權之意。

  可是最後等到的,卻只是一道聖旨,那聖旨上詳明,他作為樂國攝政親王竟有通敵叛國之心,棄全國子民不顧,只想一人快活……

  那聖旨字字嚴苛,就仿佛岑念安真做過這些事似的。

  聖旨來臨的那天,岑念安甚至還在修改今年的計劃。

  他想要讓樂國的百姓們能及時春種,甚至還想著等解除禁足之後實地看看,來為百姓們規劃出更好的種植思路。

  他堅信有朝一日,自己肯定能做到。

  然而,君王無情,對至親之人亦是。

  當聽到總管大太監將聖旨給讀完後,岑念安垂下的婕羽無力微微顫抖。

  原來他所堅持的,終究還是落了空。

  他本以為至少……至少會有些改變……

  想到這裡,他蹙眉淺淺的合上雙眼,「原來皇兄他……是這麼想的啊。通敵叛國、只想一人快活……是這樣嗎?」

  岑念安不知道自己怎麼接下的聖旨。他只知道自己當天在水榭中坐了許久,久到婢女將茶水都已經換了好幾撥,久到夕陽垂下、圓月也掛於正空。

  他只是靜靜的坐在那,似乎是將人生都梳理了個遍。

  最後的最後,他喚來了府內總館,將奴僕們全都遣散了。

  當府內重歸寂靜蕭條時,他起身,望著那一輪清冷明月,內心閃過許多話,可是最後,卻什麼話都不想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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