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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表情想來會很好看,可惜了,我仍然是看不到了……呵……

  離開,那碩大到厭惡的皇宮,我最想在的地方是哪裡?

  不是父親被封的相國府,也不是師父與世無爭的大峽谷……是監牢。

  去探望,我的父親……

  “愛妃,你終於來看朕了麼?”父親的手指抓著鐵鑄的欄杆,呆滯的眼睛,狂熱的微笑。

  “父親,我是罄汝。”

  “罄汝?罄汝還在睡覺麼?她總是這麼貪睡,將來會不會是個胖姑娘呢?”父親的眼神帶著溫柔的疼愛,“她長得象你,即使胖胖的也會是個難得的美女,哈哈……愛妃,我說要把天下送到你手裡,我做到了,看……”父親伸展手臂,仿佛在高大的城樓上君臨四方,“ 做到了呢!你高不高興啊?”

  那有點象孩子、有點象丈夫、明明卻是父親的微笑,利錐一樣扎在我的心頭。

  “爹……”我輕輕呼喚。小時候,我一直是這樣叫他,喜歡,在他膝蓋上撒嬌,喜歡和他爭奪阿娘的視線。娘,總是會看著我,菩薩一樣普渡眾生的笑臉。爹,便會假裝生氣……快樂的日子,在爹爹還只是小小一介知府的時候。

  娘死了,爹把我送走,再回來,爹爹已經變成父親,女兒變成棋子,冷淡、疏遠。

  我轉身,掩面而去。

  “荷心――荷心……”聲聲呼喚,是爹爹對娘的思念。即使瘋狂,只有她是他忘不掉的。

  糙本無意,淤泥不染。

  荷若有心……紅顏命薄……

  我那,漂亮得象是神女的媽媽……

  監牢外的守衛被我用藥迷倒。藥效不大。那個太醫太喜歡用溫補的藥材,我再怎麼調配也只能把守衛迷倒大概一柱香的時刻。

  逃走,宜速速。

  有個人影站在監牢外,挺拔、筆直,仿佛在混沌初開時已經銘刻。

  我驟然定住……

  “你……”

  為什麼又在逃跑的片刻被找到?我不服。

  “回家了。”他過來牽我的手。

  我反射性躲開。

  他的眼睛,一閃而過陰鬱的火花。

  抖。

  手腕瞬間劇痛,幾乎懷疑已經被折斷。

  然後,下一瞬間,已經被他打橫抱在懷裡。

  他一言不發,朝著皇宮的方向,那裡仍然象往日一樣深遠浩大。

  黃金籠,金絲雀。

  我是玉璽的籌碼……眼睛乾澀,並不流淚……

  ……回頭,也許我們父女二人真是命中相剋……

  只因為監牢離皇宮並不甚遠,所以我才會在逃脫時想要看一眼我的父親。竟因此被皇上抓回……抓人,也宜速速……

  2.

  “罄汝……”那個皇上輕輕嘆氣。

  一個被激怒了的人的的聲音還如此溫柔,聽起來是不是很象藏滿了陰謀?

  ----當他把我抱會青蕪苑時,跪在地上的婧兒的表情驚訝得象看到了鬼,忘記了規矩,拿銅鈴一樣的雙眼直勾勾的盯著皇上看。

  “我該拿你怎麼辦?”他的手溫柔的拂過我的額頭,纖長的手指撩起我額前的髮絲,手腕上的寬寬衣袖不帶起一絲波瀾,不象是在摸一個大活人,倒象是在碰觸清晨的第一顆露珠,與他剛剛施加在我手腕上幾乎握碎關節的力量簡直天壤之別。

  我呆滯著他。

  我不懂,我從來不懂這個皇上的心思,當我以為自己猜中時,他一定會換另外一種樣貌出現。他的溫柔、他的殘忍、他的怒火、他的憐惜、他裝作上當的樣子、他揭開偽裝時霹靂的手段、他……真正的他,我是否有幸見到?

  我不懂他。

  所以我害怕。他的溫柔,總是象是一個新的陷阱,比舊的更大。

  他輕輕嘆氣:“你知道麼,你的眼睛完全能把你的心思出賣,即使你一言不發,象現在,雖然我對你溫和體貼沒有懲罰也沒有怒火,但你卻在害怕我,比以前更怕。”

  他的笑容,我看不慣。

  --那新鮮的充滿包容的微笑。

  “睡吧,”他的手掌蓋在我的眼瞼上,他的聲音象在訴說一段奇遇。

  我在做夢麼?

  我的逃走,只是我在日思夜想下一個過於逼真的美夢,睜開眼是否會發現,黃梁不熟?

  他解開我的衣襟,用被子包起我在秋夜裡瑟瑟發抖的身體。

  --這是夢境,那現實是否:我半夜踢開了被子被婧兒發現又回復了溫暖?

  在夢中,又被他溫柔的擁進懷抱。

  --難道,我已經渴望他到發夢也對他念念不忘的地步了?

  “罄汝,在你的一生中最重要的是什麼?”夢中人款款詢問。

  我一生中最重要的?

  我不知道。

  金錢?權力?親情?愛情?夢想?自由?

  都不是。

  我的生命缺乏目標,我仿佛只是因為不肯死去而勉強活著。

  搖頭。

  看來,我的人生真的缺少目的。

  “罄汝,如果給你權力和金錢,你最想換回的是什麼?”

  “我娘。”

  給出一個最不可能的答案。

  要想再見到阿娘,只能在奈何橋的另一頭了吧?!不知道娘是否已經喝過孟婆湯,她可還記得我----她欖在懷中溫柔呵護的寶貝……

  “除此之外呢?”他的手臂把我抱得緊緊的。

  除此之外?!

  我猶豫,要告訴美夢裡的皇上我心中的秘密麼?

  反正明天還會醒來,知道這夢的也只我一人,當是無妨吧?!

  ……

  低頭,重重的一口咬在自己的手掌上,疼痛順著手臂擊中心臟……

  我沒有醒,所以,我不在夢中,夢是假的,夢就是現實。

  “沒有,除此之外我沒有想要的其它東西。”我望著血淋淋的手掌哀嘆自己的清醒……為什麼我不可以沉溺在他短暫的溫柔里?為什麼我不把這幸福的片刻當做一場夢?為什麼我不心甘情願的跳他布下的所有陷阱?

  “你……”

  他深深嘆息,撕了衣袖為我裹傷口:“我並沒有套問你的秘密的打算,你又何必……”

  你若沒有那種打算,又為何在這樣不恰當的時候問我這種不恰當的問題?

  我無言。

  沉默,再次爆發……

  ……痛著手,在他懷裡安睡一宿……

  3.

  當陽光衝破昨夜夢境一樣的迷霧時,我緩緩醒來。

  身邊無人。

  我掀開被子,呆滯的坐在床上,空曠的腦袋裡幾乎聽得到呼吸的回聲。

  片刻,婧兒聽到動靜進來看我:“娘娘,”她欲言又止唯唯諾諾。

  “怎麼?發生了什麼我承受不起的事情了麼?”

  “門外,有人要見娘娘。”

  這有什麼稀奇,前幾日塵妃娘娘她們幾乎天天來騷擾我,今日只怕是她們聽說我逃了又被抓回,心情很好,所以給我多些時間體會被捉老鼠的恐懼罷了。

  “梳頭。”我把梳子拿給婧兒。對待客人要衣冠整潔,既然她們留給我時間,我就好好梳洗打扮吧!

  “娘娘!”婧兒大吼,一把把梳子摔在地上,“整個皇宮都亂成一團了娘娘竟然還有心思梳洗打扮?!”

  皇宮亂作一團?!

  我笑。

  那於我又有什麼干係?我一個糙芥人質,即使皇宮易主大不了也就是死路一條,說不定反而能夠逃跑,他越亂,於我,反而越好,我更是不用著急!

  “梳頭。”我俯身撿起梳子遞迴婧兒手中。

  婧兒挽的髮髻自然比皇上的手藝好上不知幾千萬倍,即使匆匆挽就,也是別有一番韻致。

  銅境裡,我的容顏,倒有了三分阿娘當年的韻致。

  --貌美如花。

  御花園裡的花又何止千萬種,千金難求的名貴品種亦不在少數,一朵花,再怎麼風流婉轉也不會被看在帝王的眼裡……

  我示意可以請門外的人進來。

  婧兒瞪我一眼,甩手出去。

  片刻,有人進來,卻不是塵妃等人。

  銅鏡折she出來人模糊的臉,我手中的梳子,驟然跌落,清脆的斷裂兩截。

  --那個象牙雕就黃金飾邊鑲嵌寶石的梳子,曾經被我在地上摔過多回,今次,終於摔斷。

  “師兄……”我低頭撿拾地上的殘骸。

  “罄汝……”師兄走過來,蹲在我身旁,緊緊握住我的手指,“你……受苦了……”他的聲音憐愛有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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