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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什麼時候都不許我進來。」極刑撥弄著自己斷了一截的發梢,百無聊賴道:「你死之前能不能讓我進來一次?或者你進來也行,我不介意。」

  「安葬好遺體,然後到上面去幫忙。更多的亂軍可能已經偷偷入城了。」團長無動於衷:「現在不是發癲的時候。」他轉向伊蘭,一枚銀鏈拴著的黃金鑰匙滑落:「拿好。法陣撐不住時,用卵將它再次引燃。」

  極刑嘖了一聲:「交給他還不如交給我呢。白星那點力量,只夠在祭壇上點根蠟燭。」

  「我們是在挽救這座城市,不是毀滅它。」團長看都沒看他一眼。

  極刑無趣地地聳聳肩,嘀咕道:「反正都是一回事。」

  伊蘭怔然道:「我不明白……」

  「卵只有這一個,但魔物多得難以想像。」團長沉聲道:「城外眼下已經出現了裂隙,魔物正源源不斷地湧出。只是那些魔物與卵不同,一時間沒辦法突破滿是符文的圍牆。他們想把這卵作為一根引線,讓魔物吞噬整個城市。但反過來,這卵也可以成為我們誅殺所有魔物的關鍵。一切都看今夜了。」

  「等一下!」伊蘭急道:「煙波之卵在孵化前是沒有形體的,也就是說它的母體現在只是一個人類啊!如果這場戰爭里有誰是無辜的,那麼那個女人肯定是其中之一……」

  「城裡有更多無辜的人,城外也是。」團長道:「你總要學會抉擇。」

  「可我們誰都不是神,無權做這樣的抉擇。」伊蘭澀聲道。

  「凡事都有代價嘛。」極刑打了個呵欠:「犧牲她一個,拯救千萬個,不是很划算麼。反正她都已經是個祭品了。」

  「那樣的話,我們和那些把無辜之人獻祭的叛神者還有什麼兩樣?」伊蘭咬牙低吼。

  「啊。」極刑仰天而嘆,對團長道:「看到了吧,這才是真的在發癲。」

  「除非你還有別的辦法。」團長低聲對伊蘭道:「世界本就不是非黑即白的,我們所有人手上都有鮮血。這也是侍奉神的代價。」

  伊蘭握緊了拳頭。

  「不如這樣吧。」極刑緩緩靠近伊蘭:「我有個解決問題的辦法……」

  話音未落,一股看不見的力量襲向伊蘭。空氣中兩道銀色的光亮狠狠撞擊在一起。團長在千鈞一髮之際擋在伊蘭身前,而極刑卻露出了興奮的神色:「我可是在幫你啊,米提……」

  「恕我眼拙。」團長摘下手套,鎖鏈爬上極刑的脖子。極刑扯了扯那根鎖鏈,看著對方額頭上浮現的銀紋,嘴角向下一撇:「嘖,開個玩笑而已,不用這麼認真吧……」

  話音未落,空間忽然震動了一下。緊接著是第二下,第三下。灰塵和細小的碎石落下,砸滅了法陣邊的一支蠟燭。

  「時間不多了。」團長望向伊蘭,銀灰色的眼睛裡有著深重的倦意:「去吧,到上面去,守好卵。法陣撐不住時,做你該做的事。」

  伊蘭閉了閉眼睛,猛然轉身衝出了石門。

  外面的俘虜已經不見了,地上只有幾灘血跡。灰色的長靴踏過鮮血,聲音好像踏過雨後的積水。鑰匙的光亮在昏暗之中予以指引,向上的路並非來時的路。台階狹窄陡峭,一側是山體,另一側是深不見底但溝壑。伊蘭跳躍時的每一聲腳步都帶著來自山體深處的回音。

  他不知道自己狂奔了多久,直到溝壑消失,狹窄的台階兩側變成了牆壁。走廊迂迴,燈火暗淡。不祥的紅光出現在了道路盡頭。他躍上石階,意識到自己回到了昏暗的白楊木廳。先前繪好法陣仍在那裡,龐大的荊棘龍骨在它背後的拱門中遙遙地露出了一角。

  伊蘭奔過去。但這一次,當他穿過拱門,從高台上踩著劍刺順著龍骨躍下時,發現視野里多了件東西。

  黑色的鐵鏈從荊棘龍骨四方延伸,束縛著一隻被深紅帷幔包裹的籠具。有什麼東西在其中窸窣而動,但帷幔的縫隙間卻只能看到黑暗。除此之外,所有裸露之處都華美明亮,因為那黃金的底座上滿是碎光般閃爍的銀色紋印。是聖器金鳥籠和靜息帷幔。

  風語正帶著其他幾個神跡者在鳥籠下的祭台前繪製法陣。那是個更大更複雜的法陣,聖晶早已注入,銀色的光芒之中,每個神跡者臉上都有汗水。尖碑正在繪製最後的部分,離完成僅有一步之遙。

  伊蘭嘶聲高叫:「等一下!」

  可他還是遲了。最後一筆落下,銀色法陣迸發的光絲一瞬間將鳥籠束縛,整個法陣由銀轉紅,只有邊緣仍是銀色的——它與城中的其他法陣勾連在一起,成為了一個整體。

  伊蘭停下了腳步。

  尖碑抬起頭,怯生生地遠遠看向伊蘭:「那個……發生什麼事了麼?」

  「……不。」良久,伊蘭才啞聲道:「沒事。」

  鋒刃顯然是誤會了,她抹去額上的汗水,沖伊蘭毫不客氣道:「我們雖然不是『星』,但控制這種程度的法陣還是沒什麼問題的。」

  「我不是那個意思。」伊蘭走過去:「我來吧。」

  看見他手中的金鑰匙,大家都鬆了口氣。

  風語簡短道:「團長呢?」

  「和極刑在接骨木廳。」伊蘭喃喃道。

  花信和尖碑交換了一個不安的目光。鋒刃甩了一下棗紅色的長髮,怒罵道:「又是那個瘋子,他根本就是個魔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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