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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了一個義父,衛詡非但沒有交上什麼好運,他反而落入一個世外桃源般的人間煉獄。

  義父是住在一奇峰峻岭上的,衛詡到地方以後發現,和他一樣的“義子”,足足有三四十個。

  他們是一群試驗品。

  義父天縱奇才,天文地理武道醫卜等等無一不精,他尤其酷愛武道和醫毒,並苦心鑽研了數十年。

  小到四五歲,大到十一二,這群孩子分成兩撥,就是用來試驗他這麼多年的奇思妙想的。

  一撥藥童,另一撥姑且稱為武童吧,衛詡筋骨奇佳,他那義父一眼就看中他當武童的。

  煉獄般的日子,各種新穎的嘗試,一時如墜冰窖,一時如烈火焚身,內息走岔,吐血受傷是最常見的事,衛詡幾次在鬼門關掙扎徘徊。

  還有各種招式演練,真實對戰,最嚴重一次,他被一個大孩子捅穿腰腹,傷重瀕死奄奄一息。

  但他其實並不是最慘的,他好歹挺過來了,有很多孩子就此死去,屍體被直接拋入崖下的滔滔大江。

  藥童的死法更是千奇百怪,七竅流血而死的,全身僵硬而死的,哀嚎打滾數日數夜活活痛死的,最後人不夠用了,那義父又買了幾撥。

  仿佛身處地獄,但藥童武童們還是能就此學到東西的。衛詡的武力在苦痛中快速增長,逐漸受傷愈少。另外,照顧他們起居的是一個老僕,老僕不忍,偷偷給他們治傷取藥,閒了又教他們識字。

  義父這隱廬,藏書極多,諸子百家、史書算經、天文地理、兵書戰策,甚至連武道秘籍和醫毒典籍都應有盡有。

  那義父日常除了試驗,並不管這群孩子,不管治傷也罷,識字也好,抑或看書,反正完全放養,不逃跑不打亂他的實驗即可。

  甚至他有時興致上來了,還會親自講解一通,不過他不管你懂不懂。

  衛詡在老僕看來,是個孤僻的孩子,日常就愛呆在藏書室,一開始是因為安靜,後來呆習慣了。

  等他慢慢地將這海量般的藏書看得差不多了,老僕早死了,那如過江之鯽般的藥童武童,也死得差不多了。

  再到最後,武童死剩他一個,藥童也死剩一個。

  他們已經長大成人了,在一個暴雨傾盆的夜裡,衛詡和藥童聯手,殺死了義父。

  很慘烈的對戰,慘勝,藥童中毒墜江,他重傷伏地,足足兩個晝夜,才勉強睜眼爬了起來。

  他這傷養了一年,才漸漸痊癒。

  唯一夥伴沒了,不過衛詡並無什麼感覺,天生清冷的性子加上不正常的成長過程,他仿佛缺少了人類最重要的一環,沒有感情,生物和死物在他眼裡似乎區別不大。

  正如藥童,唯一的同伴不知所蹤,凶多吉少,他都感覺不到傷心。他仿佛被什麼隔離在外,只漠然看著這個塵世。

  他就在這個折磨他多年的地方住下來了,本來他該一直住下去,直到死去的。

  變化來自一次久雨放晴,他罕見有了活動筋骨的興致。

  山道上,他碰上了一次殺人掠貨。

  本來他該淡淡瞥一眼直接離去的,但一對狼狽逃生的母子讓他意外駐足。

  年輕的母親,抱著三四歲的幼子,哭著拼命往前奔逃。小男孩流著眼淚,勾著母親的脖子伏在她的懷裡。

  就是這一幕,不知為何,突然觸動了衛詡塵封已久的記憶。

  三四歲的他,被抱在一個年輕美婦懷裡,那婦人又哭又笑,眼淚“吧嗒吧嗒”落在他的臉上。

  衛詡也不是一開始就是這樣的,他小時也是個會哭會笑的孩子。

  這婦人的眼淚讓他心裡難受,他仰臉問:“你為什麼哭呢?”

  青姬摟著他:“我高興的。”

  她這輩子可能只有這麼一次機會見兒子了,她附在衛詡耳邊:“阿娘見了你,很高興很高興。”

  衛詡的養母,是個嚴肅的婦人,不會這般抱著他笑哭,這是一個新奇的體驗,但偏偏他並不排斥這個婦人,偎依在她懷裡,聽著她忍淚哼著童謠。

  小時的記憶,基本都因多年苦痛消忘了,衛詡只依稀記得模糊的童謠,和那頗柔軟的懷抱。

  但前塵舊事,恍如隔世,已失去感受情感能力的他,既想不通對方為何哭,也沒有絲毫共鳴。

  不過衛詡當時無聊,又罕見生了那麼一點興趣,忽憶起忠僕死前念叨過的“平海侯府”,他遂去了京城。

  很輕易找到平海侯府,他進出侯府無聲無息,很快,就找到了記憶中那名美婦。

  對方老了很多。青姬是搶在主母進門前噁心人的,孟氏表現賢惠大度唯獨漠視她,傅竣對妻子有愧,也不喜青姬夥同養母誕子後再上門的心機行為,基本不入她的院子。

  夫主不喜,兒子不知所蹤,所有情感皆傾注到女兒身上。偏偏女兒婚後不順,日子難熬,常年焦慮,如何不蒼老?

  衛詡還有個同胞姐姐,嫁威遠伯府張家世子。

  他又去看了看這個姐姐。

  孟氏面甜心苦,給選的張世子樣樣都不錯,就是心裡有人,戀慕著家道中落的表妹,娶妻一年誕下嫡子,就立即抬表妹進門,自此愛侶情深,生兒育女。

  傅氏的日子過得苦,婆母丈夫優待表妹,夫妻同室少有行房,青春年少的她如同守活寡,偏大面上挑不出錯,她也無法豁出去和父親哭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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