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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身新郎官的喜服看得我真是好生羨慕……婉婉,待我在那裡準備停妥,購置院落,栽上花樹,賺了銀兩,你再去找我好不好?到時你再嫁我一次好不好?」

  平婉胡亂點著頭,「那你要快些,不要讓我久等。」

  他極淺極淺笑起來,從胸膛托出她的小臉,溫柔揩去腮邊的點點淚珠,「好,我答應你。」

  細指一點,她的指尖點在他的心臟,碰觸到硬實的質感,氤氳霧氣的雙眸直直看著他,是認真和幾分霸道,「你要將銅錢好生裝戴,若是下去後不記得我了,我們以此相認。」

  魏單傾身吻她唇瓣,「婉婉,忘記你簡直是我最不能原諒自己的事情。」

  平婉抑制不住哭起來。

  他慌亂起來,手一直抹著,或俯身吻去簌落的淚珠。

  「我不去了。」

  她倏然道,說的刑場。

  魏單拿指輕柔拭去她腮邊的淚珠,「好。」

  淚更是不受控制地撲簌而落,平婉撲進他懷裡。

  「阿單,你等我,一定要等我去找你。」

  *

  回了京城,住回東水巷,平婉才知道在出逃的這幾日發生了何等大變故。

  李文死了。

  在獄中不治而亡。

  平婉一直都知道魏單這把刀因何殺人,終在為官家斬政敵,肅朝綱。官家指哪兒,這刀刃就朝哪兒。

  譬如顧雪鴻,顧家乃世家大家,良田千畝,家底雄厚,表面以忠烈之家自居,而實際上是吳王最隱秘的最大擁躉。

  反倒是李文,原不過是無足輕重的跳樑小丑,雖則因官家寵信魏單並被魏單屢次打壓而累加不滿,又三番背地有意投靠吳王,但總歸可控在股掌之中。

  李文之死,有她一份因素。官家縱容,或許是補償,或許是無可所謂,或許又有了旁的謀計。平婉不知亦不想再猜,是否與吳王攜一家老小返回封地有關。

  到底帝王之心,深不可測。

  副相魏單于三月十五日午時三刻斬首示眾的消息一散播出來,似乎街市皆沸騰了,奔走相告,高呼萬歲。

  最後一刀是揮向已為世人所不容的為刀者。

  成全的是一場假意聖心蒙蔽,實則步步為營,斬殺奸臣的折子戲。

  外面動靜大,熱熱鬧鬧的,平婉只覺得渾身冰冷,索性禁閉了外門,一步也不曾出去。

  三月十四日夜,山水圖幅的牆壁久違晃動。

  將將露全了面容,平婉就撲上去緊緊抱住。

  狗吠蟲鳴聲兒減小,就連夜風仿佛都變得柔和。

  空氣靜止便好了。

  留在可以相擁的這一刻,可以感受到彼此的氣息。

  三月十五日。

  拂曉。

  她替他熨衣穿戴,第一次不用任何擔驚受怕和顧忌,大大方方地,倚在門口送別她的夫君。

  魏單回頭望她:「我走了。」

  她靜靜的,從上至下,從左到右看著他,而後淺淺笑:「好,早點回家。」

  就如世間最最平凡的夫妻,等待著夜晚歸家共話眠。

  魏單喉頭一滾,儘是酸澀,他一個闊步將她攬入懷中,吻在她的眉心。

  「進去,別看我。」

  不然,我會帶著不甘,會想不顧一切毀滅所有。

  「好。」

  門扉虛掩了起來,她背倚著門板,手指掐進木板,卻是一絲一毫沒有偷看。

  不知過了多久,她仰起臉瞧了瞧初升的朝陽,暖紅的光照在她淨白的面容,一個錯目間看到高高枝椏上的顏色。

  原來,桃花開了啊。

  今年好早。

  深藏在箱篋里的大紅嫁衣終是被拿出來。平婉捧著逶迤的嫁衣,枯坐了整整半晌。

  滴水未進,粒米未食,竟也不覺得有什麼,太陽過了頭頂再度開始傾斜。

  陽光直照在眼睛上,她眨了眨眼。

  回到屋中,平婉換上嫁衣,比及三年前松垮不少,她系了帶子,又細緻挽了髻,戴上珠簪和墨綠耳璫。

  院中的桃花樹零零落落綻開著花,她將兩枚銅錢合系的如意結掛在枝椏上,指尖划過垂著的紅色流蘇,眼睛有些發酸發澀。

  「要成親呀?」

  平婉回神望去,門口站著的是個陌生面孔的老婆婆。

  是隔壁的新住戶。

  「是呀。」

  刑場。

  「吉時已到——」

  魏單半臉貼著冰涼的台面,闔上雙眼。

  老婆婆溫和笑,誠摯道。

  「祝福你們。」

  簽子隨聲落地。

  「行刑——」

  鮮血四濺,破碎了陽光,染紅了青衫,映襯著一角青衫下的大紅,露出半隻鴛鴦繡紋。

  枝上銅錢被風颳得晃悠悠,陽光折射下泛著光彩。

  是吉時。

  是吉時。

  平婉唇邊漾著笑,手放在隱隱作痛的胸口,摸到心口的銅錢。

  阿單。

  你看。

  有人祝福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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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初七——三月十五

  (還有兩篇劇情番外,可以看作這是正文完結)

  第24章 番外 魏單

  我一直以為自己縱使算不得什麼大好人, 但也絕不是壞人。

  記憶以來,便如浮萍,流離失所, 乞討為生。

  所行之事,無愧於心, 只是求個生存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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