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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玥腰酸背痛,泡澡時坐在熱氣蒸騰的木桶里都差點睡著,等出來了,卻見裴雲錚換過衣裳仍在書房裡看一張羊皮地圖。

  她拿了巾子站在一旁給裴雲錚擦頭髮,低喃著問他:“還不睡麼?”

  裴雲錚反手將她撈在懷裡,下巴墊在她頸窩處輕輕蹭著,隨口“嗯”了一聲。

  明玥默默糾結片刻,然後將兩隻光著的腳丫兒也蜷上來,整個人縮進男人的懷裡,在這寂寂的冬夜,絲毫也不覺得冷。

  裴雲錚收緊手臂,低頭看著明玥的眼睛。燭光輝映之下,將兩人照的面龐如玉,明玥被他深深的目光所引,一時移不開眼。

  她腦中忽然浮現出很久前的一個冬日,在慈恩寺,這人一身破衣爛衫,無意中被自己撞到,那時他眼中一閃而過的羞赧和痛楚。當時的明玥,只以為是他被人發現時的本能反應,可這一刻,她忽地開了竅,——堅毅如裴雲錚,縱然當時正處在喪父的悲痛中,卻怎會輕易在一個外人面前露出一點點的羞赧和痛楚?

  ——那只有因見到的人,是使他異常緊張、卻在那時又只能遠遠望著而無出手之力時才會露出的神情。

  心裡幽幽盪起了細小的心疼和甜蜜交織的漣漪。

  裴雲錚不習慣留值夜的丫頭,明玥方才將紅蘭和邱養娘也打發去睡了,書房裡溫暖而靜謐,她忍不住伸出一隻手在裴雲錚肋下和腰間點了點,微微仰著頭問:“我記得這裡受過傷,是那一年我和表姐被常令韜擄去,你為搭救我們時受的傷,現在全好了麼?有沒有留下舊疾?”

  裴雲錚眉間微動,仍舊看著她的眼睛:“早已好了,怎想起來問這個?”

  “當時的情形,我二哥去情有可原,你又為何要涉險?單為了要報仇?你要除常令韜,再等幾日會有更好的機會,興許不用受傷的。若他擄的是旁人,你也會冒險去救嗎?”

  裴雲錚濃密的睫毛顫了顫,如實答道:“不一定。”

  “後來脫險,流言四起,你叮囑說千萬莫被流言所激,只需耐過一年半載……一年半載後會如何,你當時卻沒說。我只以為你是安慰之詞,意思多半是說一年半載後流言自會消散,因而並沒多想。可我這會子記起來了,回過頭一算,距當時正是一年上下,滕王便替你到我祖父祖母跟前提親了。”

  “我一向愚笨”,明玥靠在他的胸口,輕聲低語:“現在才懂,不算晚吧?”

  裴雲錚覺得心頭毫無預兆地被撞了一下,忽悠悠地打著顫兒,以至於有些喘不過氣,他極慢的抬起明玥的下顎,長長久久地與她對視,末了,下了狠勁兒將她扣在懷裡,瓮聲瓮氣地說:“不懂也沒關係,日子還長。”

  明玥在他懷裡嗯了一聲,也不知他挺沒聽見。她身上懶,這會子瞌睡也不知跑哪兒去了,心裡頭柔柔軟軟,面上卻又有些不好意思,於是在男人懷裡扭來扭去想要下去,裴雲錚笑了一聲,便抱孩子似的將她抱到了床上塞進被窩裡,自己半躺不躺地壓在她身上,“我看著你睡。”

  明玥滿臉通紅:“你還要很久麼?”

  裴雲錚直接吻過來,舌頭輕巧地頂開她的牙關,卷著她的一遍遍糾纏,直到兩人都快喘不過氣才稍稍放開,蹭著她的耳朵說:“我晚些還要出門一趟。”現在都有點兒不想去了。

  明玥腦子清明了一些,“今晚也要出去?可是有事?”

  “些微小事,放心,不等你睡醒一覺我便回來了。”

  明玥眨巴兩下眼睛,心知有些外面的事他不便說,就也不再多問,想著還是撐一會兒好送他出門,裴雲錚卻笑:“你睡,醒著我捨不得走,忍不住想做些旁的。”

  明玥一下將臉埋進被子裡,使勁兒閉上眼睛,只聽裴雲錚在身旁哈哈笑。

  後來什麼時候睡著的她也不知道,裴雲錚什麼時候走的更不清楚,只睡到半夜覺得口渴,迷迷糊糊起來一摸這人已經在她身邊了,只是衣裳還有些涼,那會兒已約莫是三更末,裴雲錚眯了不到一個時辰,便又起來出早朝去。

  ☆、第194章

  裴雲錚睡了不足兩個時辰,便又起身去上早朝。

  這天的早朝,果然如裴雲錚所說,參崔煜者甚多。

  明玥不敢偷懶,這幾日也是壓了一堆的事,因也早早起來,陪著裴夫人用過早飯便與裴姝去查對採買的年貨,分派這個府里的大掃除。前個兒又有底下莊子上的人來交帳,裴姝將人留了,今兒等著見夫人。明玥瞧過以前的帳,不過洛陽的幾處莊子她還未去過,不大了解如今的實情,心想著等到明年春夏利於出行時該去看看。因只細細聽著,並讓青楸在一旁提筆記下,卻不多言。底下人回了話,得了賞,等走了也沒摸清楚這位夫人的脾氣如何。

  裴雲錚中午沒有回來用飯,明玥便與裴姝一併吃了些,下午裴夫人瞧了莊子上遞來的單子,有不少洛陽特產的土物,遂要差人給鄭家送一些去,明玥便差邱養娘跟著去一趟。

  邱養娘回來時又帶了好些回禮,裴夫人便笑著給分了,回來時明玥單問邱養娘:“府里昨晚可還好?”

  邱養娘嘆口氣:“除了三房那邊還太平些,大老爺、大夫人以及二房那邊都是一宿沒睡。”

  明玥點點頭,——昨日鄭明珠回到鄭家,不論與崔家的前事如何,她只要回來就勢必得與林氏清算的。

  “那後來如何了?”

  邱養娘稍稍放低了聲音:“大夫人說鬧了整一夜。二房的那位也是個能撒潑的,您知道,三姑娘在的時候她得顧忌著,後來三姑娘不在了,慕哥兒也不是親生,她強撐著一口氣罷了。現今大姑奶奶回來和她對質,她既不說認也不說不認,只扯七扯八地說起大姑奶奶已故的生母來。說來說去就將先夫人的病故都歸在的大姑奶奶的頭上,說她是個掃把星,命硬,專克親近之人。親生母親被她剋死,肚子裡的孩子也被她剋死,老太太被連累成眼下這樣,夫家不要她便對了,咒大姑奶奶這輩子都是孤獨終老的命。唉,估摸著二夫人早打算豁出去了,因而口中不加遮攔,盡使勁兒往人要命的痛處戳,激得她差點兒當場咬了舌!

  二老爺在一邊勸,二夫人發了瘋全不為所動,又喊著要去燒祠堂,一會兒又說她瞧見三姑娘了,說家裡如何如何虧待了三姑娘。她這神神鬼鬼地鬧了好半晌,大家都有些發毛。結果這時候她一股子狠勁兒奔著老太太就去了,悶頭咚一下就撞了炕沿兒,老太太摸一了手血。這一下,以老太太眼下的精神哪裡經得住?當場就……”

  邱養娘頓了頓,附到明玥耳邊:“當場就渾身打擺子,身下濕了一片。”

  明玥微微抬頭,靜了片刻道:“祖母這一輩子是最重視體面的,人前必得光光鮮鮮,那麼多人都在跟前兒,她怕是受不了。”

  邱養娘幫她攏了攏衣裳,說:“老太太氣得狠了,現也不准尋大夫,松jú苑的二門緊閉,誰也不見,恐怕得緩一陣子。”

  “嗯,父親母親怎樣?”

  “大老爺和大夫人倒還好,只是難免有些悶氣。二夫人這一撞堪堪余了口氣,但也就是這樣吊著了。老太爺念著二老爺和慕哥兒,原本打算過完年再將人送回燕州老家的莊子上的,但昨夜裡這一番鬧騰,已定了明日就送走。林氏無心戀生,近來又一直精神不濟,恐也撐不了多少時日。熬幾個月,到時也就說是病故,過個一年半載,總還要有繼室進門的。今兒我去的時候,大老爺和二老爺都在老太爺的攬月樓,大夫人說已呆了一中午了。”

  明玥猜著老太爺是擔心因此事使兩房生了嫌隙,想來老爺子也是挺累。

  邱養娘知道她並不關心林氏,只是擔心鄧環娘被牽扯進去,如今既沒有便也就此打住,轉而看看她道:“老身今日也見了四舅奶奶,瞧著模樣……府里多半要有喜事了。”

  “哦”,明玥應一聲,過了大半會兒才反應過來:“你意思是表姐有喜了?可我昨兒才見了她,沒瞧出來啊,她自己個兒也沒說。”

  邱養娘略有些好笑,說:“她自個兒怕也沒往這上面想呢。這些日子事情多,又都是沒有經驗的小夫妻,哪裡顧著這個?我是想四舅爺常帶著她舞刀弄棒,因臨走悄悄給大夫人提了個醒兒。”

  明玥一下站起身,倒比鄧素素還高興,連轉了兩圈,方要說話就見邱養娘一臉嚴肅得盯著她的肚子,語調是語重心長:“您可先想想自個兒吧,按說四舅奶奶成親可是比您晚。”說著她又走近兩步,小小聲說:“今兒一提四舅奶奶,大夫人也惦起您,問夫人和二爺……房裡事可還好?要不要開了春家裡尋個大夫給您調理調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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