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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說到中間時,竟是聲音稍微發哽,痴痴地瞅著鄭明珠,有傷心難抑之色。

  鄭明珠掩在袖裡的手指蜷了蜷,一時想轉頭去看一看崔煜。

  明玥在她手腕上壓了一下,心裡微沉,——崔煜一來便將鄭明珠無子這一事實擺到了面上,先將她們的底氣抽掉一半。

  府尹上官柏“唔”了一聲,問鄭明珠道:“崔鄭氏,你可有事情佐證?”

  鄭明珠默了默,有些猶豫,明玥暗自在她胳膊上掐了一下,鄭明珠受疼,這方下了決心一般重複了明玥剛剛與她說的幾句話:

  “回大人,自然是有。打最近的說,今年夏,崔煜便迎了一外室婦進門,此非我這個主母所願,但因那婦人已生有子嗣,我不得不退讓一步,將其給崔煜納為妾室。而自這妾室進門,崔煜便對我這正妻不聞不問,由得那妾室在後宅出言無狀,逼迫主母,大有寵妾滅妻之勢!此不過其一。其二,成親五載有餘,崔煜雖妾室不多,然崔府中養有家jì,更有通房,更甚者,在……”

  鄭明珠說到此處一頓,與明玥同時轉頭看向崔煜,眼神帶著股是否要破釜沉舟的猶豫。

  崔煜神色不變,眼睛卻幾不可察地眯了眯,——他猜到了鄭明珠要說什麼。

  ☆、第190章

  一時眾人俱低身行禮。

  太子素來溫和體下,親自扶了京兆府尹,歉意道:“本宮擾了上官大人審案了。”

  府尹微微躬身,道了聲“不敢”,太子抬抬手,環視堂上幾人,嘆息道:“都毋需多禮,本宮也是今兒一早方聽太子妃提及魯國公府之事,其中原委尚不清楚,因而今日只是旁聽,上官大人只當本宮不在便好。”

  府尹不卑不亢地應了一聲,崔婧也沒讓人另外擺座,將她的座位讓給太子,自己在他身旁站定,這中間除了見禮之外,崔家人並沒與太子多說半句。

  太子坐定後,卻又衝堂外招了招手,道:“容與,你亦是崔家族人,應可進堂旁聽。”

  府尹抬頭朝堂外掃了一眼,崔容與拱了拱手,徵詢京兆府尹的同意,上官柏頷首:“鄭將軍也請到堂上罷。”

  鄭澤瑞倒沒多說,面無表情地進來,太子挺親厚地沖他點點頭,轉向府尹:“上官大人請繼續。”

  上官柏在公案後坐定,沉聲發問:“崔趙氏以及其子崔煜,狀告其婦崔鄭氏罪至通jian,是否如此?”

  崔夫人抬著下巴,底氣十足:“正是!”

  “崔鄭氏,可有此事?”

  鄭明珠身子仍有些輕顫,然而到了此刻,她已沒有退路,縱然心中對明玥存疑,口中卻是答道:“鄭氏女有冤,望府尹大人明察。”

  崔夫人哼了一聲:“那日是當場被我兒瞧見,jian夫都已擒來,你還有何狡辯?”

  鄭明珠臉色幾變,到底撐住一口氣不去看她,府尹在堂上咳了一聲,命衙役去將人帶上堂來。

  因太子在側,衙役們都戰戰兢兢,此時手腳分外利索,在堂外招了崔家隨從,隨即便提了一青衣男子上堂。

  此人二十出頭的年紀,身量修長,雖髮絲有些凌亂,但面容清俊,氣質沉靜,倒有幾分大家公子的模樣。

  他被帶上公堂後,先往鄭明珠的方向瞥了一眼。

  明玥正擋在鄭明珠的右側,注意到他的動作,不禁細細打量起此人,見他似乎並不驚慌,也隱有幾分氣度,心下略沉,轉過頭來看了一眼鄭明珠,鄭明珠捂著心口,神情因緊張而顯得僵硬。

  ——他們那日到崔府時,因鄭明珠一心認定是巧格兒和林氏害了她,又加之受了藥用,並未否認可能已與男子有了肌膚之親。鄭澤瑞幾人心中十分理虧,雖也是要崔煜尋來那“jian夫”,但被崔夫人冷嘲熱諷的岔了過去,鬧得大大沒臉,一時也未見人。

  三日前那晚,裴雲錚夜探崔府曾見人被關在外院,也畫了畫像與明玥,明玥並未瞧出甚麼來,這時細看……她卻覺不知哪裡有些熟悉。

  可是明玥確定,自己並未見過此人。

  在她恍惚的當兒口,府尹已是問道:“堂下之人,報上姓名來,今年幾何,家住何處?”

  青衣男子稍稍沉默了一下,回道:“鄙人孟東來,今年二十有二,祖籍洛陽安縣,今年早春時進京,現居於魚化巷。”

  明玥聽他提及祖籍洛陽,心下微動,不由想要回頭去看裴雲錚,然而一抬眼,卻見對面的崔容與似笑非笑地盯了她一下,仿佛有警告之意。

  明玥若無其事地轉開目光,聽得堂上繼續發問:“孟東來,五日前的未時二刻至申時初,你是否在魯國公府?”

  “是”,孟東來抿了抿唇,皺眉答道:“那日崔公子宴請食客,孟某由朋友引去赴宴。”

  “那你為何會與崔鄭氏在一處?”府尹問話凌厲了幾分,“你們是事先相約還是無意遇見?在此之前,你與崔鄭氏可否識得?”

  孟東來又看了鄭明珠一眼,回說:“並不曾相約。在那日之前,鄙確與崔鄭氏見過兩次。”

  府尹上官柏往前傾身:“你見她如何?”

  孟東來沉吟片刻,似是謹慎想了下措辭,言道:“論其貌,則燦如春華,皎如秋月;論其神,則可為含金柳,為芳蘭芷,為雨前茶。”

  崔夫人在旁邊立即狠狠呸了一聲,堂外也有竊笑,甚至不知哪個還故意叫了一聲“好”。

  府尹拍案迫問:“因而,你便見色起意,動了jianyín之心?!”

  明玥聞言不由朝公案上看了看,上官柏這話聽起來像是偏責於孟東來,但實際更像引著他去解釋。

  孟東來神色出奇的坦然,他斂著一邊袖子說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遇而讚賞本就是我等文人常情,大人如何就能說孟某心存不軌之念?若這般論,史上曹公、宋公之才豈非要冤的撞牆?”

  他這幾句話說完,堂上堂下倒無言以對,太子撫著腰間龍紋玉佩嘆息一聲:“可惜了。本宮瞧著孟公子也不若尋常之輩,又怎能行出那等事?”

  孟東來的臉上終於現出些羞愧之色,閉了閉眼道:“這也怪孟某自制力不夠。當日午時宴飲過後,崔公子請人在北園賞梅,崔鄭氏帶人擺了茶點招待,其間侍女斟茶時不慎污了孟某衣衫,便請到西廂更衣。出來時門外卻等了一位姑娘,問我可丟了甚麼東西?

  我上下一尋,卻是洛陽故友的一封薦書不知掉在了哪處。我一時大驚,好在見這位姑娘識得,是崔家少夫人崔鄭氏跟前的,便請她幫忙找一找。那姑娘掩唇笑了片刻,問我可是打洛陽來?故友是不是洛陽裴家的公子,薦書是否要遞到滕王爺府上的?

  我自連忙稱是,她便笑了好一會兒,言說‘這便有條現成的路,你卻非要去尋那遠的,隨我來罷’。”

  他說到此處,堂上幾人神情都有了些微變化,明玥也霍然轉頭去看鄭明珠,她絲毫未與自己說起此節!

  鄭明珠卻是恨聲道:“我沒有讓丫頭將你帶過來!”

  “肅靜”,府尹喝斥了一聲:“崔鄭氏,本官自會給你辯白的機會,休要著急。孟東來,你且繼續回話。”

  鄭明珠胸口起伏,有些站不穩,不得不扶住明玥一邊胳膊,明玥沒吱聲,只暗暗朝外看了一眼,見裴雲錚輕輕朝她搖了搖頭,意思是不妨事,這才又穩下心神。

  那孟東來嘆了口氣,續道:“我隨那位姑娘一路行去,見離梅園有些遠了,恐有不便,連忙問是要去哪裡,所見何人?她掩嘴笑說,上次在興善寺,公子急急忙忙地打台階上衝下來,撞到了我們夫人的轎子,差點兒將人給摔了,連句抱歉還未好聲說過呢。

  她這話說來,孟某確實歉意,上回因有急事在身,不小心衝撞了少夫人,是該賠禮。因隨她到了一處後山旁,我瞧那處與後宅相隔,想來崔少夫人也非計較之人,孟某賠個罪便可,哪想那位姑娘將我領到那後便不見了蹤影,我左等右等不見人,心中覺得不妥,便要原路返回,卻一時迷了路,聽到不遠處似有水聲,只好依著尋過去,不料是一處溫泉池。

  其時隱約有女子說話聲音,我正待退開,池中卻呼喊了一聲,我恐有人溺水,忙探身去看,卻被人拉了一把,撲進池裡。

  東來不熟水性,難免慌亂了一陣兒,且溫泉水熱,一番折騰後忽覺大為不適,身子猶如火燒……旋即有人扶了我一把,定睛看去,卻正是崔少夫人。”

  孟東來閉了閉眼,聲音有些痛苦:“少夫人對東來一番青睞,東來心中感激。此生無法,來世做牛做馬為報。可夫人不該以藥迷情,毀了東來清譽,也害了自個兒!”

  他說罷微微仰頭,竟流下兩行清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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