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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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金國,的確沒有那麼多倫理因素,甚至,「兄終弟繼」——意思就是說,哥哥死了,他的兄弟可以理所應當地得到他全部的妻妾,所以,金國很多貴族甚至有一兩百妻妾。

  她冷笑一聲:「我倒忘了,你金人本是禽獸之邦,不懂倫常……」

  「花溶!」

  她住口不語。

  兩人在月光下對視片刻,每個人眼裡都是熊熊燃燒的火焰,仿佛兩個生死的大敵。

  過了好一會兒,金兀朮忽然笑起來。

  他這樣一笑,臉上的粗獷之色就轉化成了南朝的翩翩公子樣兒,揚一揚手裡的胡笳:「花溶,我們其實可以做一個交易……」

  「什麼交易?」

  「讓你擺脫宗翰的毒手……」

  她眼睛一亮:「能讓太后歸宋?」

  「這個得看談判的結果,我不保證!我只保證你不受到宗翰的毒手……」他自顧地,在一截粗大的木樁上坐下來,見她還騎在馬背上,忽然一招手,指指身前的木樁,「你也下來……」

  她遲疑一下,還是下馬,在他對面的另一截木樁上坐下。

  兩人之間,相隔三四尺的距離,一伸手,便可觸摸。

  他心裡忽然高興起來,侃侃的:「對你們的『二聖』和太后皇后的去留,我們已經商議過多次。我二哥主張放回那兩個昏君和韋氏……」他自嘲地一笑,「你也許不知道,我二哥娶了你們宋國的第一美公主茂德公主為妾,二哥有一百多號娘子,但最寵愛茂德公主,經不住她****懇求,所以,如果趙德基答應將兩河周圍的土地都割讓給大金,放還戰俘也不是不可能……」

  茂德公主就是被宋徽宗騙到金營,送上宗望床幃的那位可憐的公主,她早已嫁人,卻被懦弱的父兄送給金人,輾轉到了宗望手裡,由於她相貌出眾,又刻意逢迎,深得宗望寵愛。

  花溶注意聽他說下去,金兀朮又說,「……戰俘的去留,朝中已經分為兩派,我二哥主放,宗翰主留……」

  難怪宗翰會搶先主導這次宋金和談,莫非是另有什麼企圖?

  「實不相瞞,金國現在一片混亂,宗翰號稱國相,把持朝政,狼主新登基,羽翼未豐,此次和宋國的談判,他想一手主導,甚至不把狼主的命令放在眼裡。花溶,你可以告訴宇文虛中,只有跟我們合作才是最好的出路……」

  跟誰合作,其實都是與虎謀皮,可是,細細思量,這宗翰莫非是有「稱孤道寡」的意圖?而金兀朮此舉是想徹底斷絕宗翰的後路?

  如此,對宋國來說,絕對是好事。

  花溶警惕地看著金兀朮,他如此坦率,莫非是算準自己不能歸宋?

  她心裡很是不安,但一想到岳鵬舉已經陳兵邊境,稍稍放心,只道:「我們要如何跟你合作?」

  「將宗翰和你們接洽的一切意圖都告知我!」

  她想了想,沒有立刻回答。

  「花溶,你必須跟我合作,也只能跟我合作!如此,方可保證你自身的安全。」

  「好!」

  他見她居然同意,高興地吹一聲口哨:「花溶,明日是我們的『射柳節』,你一定要去觀禮。你不用再掩飾身份了,就以大宋使者的身份出現,宗翰才會忌憚三分……」

  宋國使團已經接到邀請,本來就是要去的。而花溶本來是想趁這個混亂的時候去探望韋太后,見金兀朮提出邀請,情知沒法推辭,只道:「好,我一定去。」

  她忽然想起什麼,又道:「金兀朮,明日是你的定親大喜日,我也送你一份禮物……」

  金兀朮像被誰揍了一拳,冷冷道:「不需要。」說完,又恨恨地,「花溶,你跟那些南蠻一樣,假惺惺的!」

  「不,我是真心恭喜你……」

  他一拳捶在旁邊的大樹上,怒道:「漢兒都是口是心非的,假仁假義……」

  「你金虜何嘗不是卑鄙無恥?我好心送你禮物還罵我,不知好歹的東西……」

  虜人、漢兒——兩人互相怒目而視,如對罵的市井潑皮。

  花溶不再說話,怒氣沖沖站起身,上馬就走。

  金兀朮見她斷然打馬離去,心裡剛剛消失的憤恨,又跑了回來,腦子裡千迴百轉,只想,這世界上,怎麼有如此可惡的女人?

  可惡的南蠻!居然跟自己對罵!

  他怒氣沖沖地回到家裡,只見府邸張燈結彩,金碧輝煌,布置得很有幾分喜慶的氣氛。武乞邁匆匆上前:「四太子,您可回來了……」

  「你可是來領罪的?」

  「小人該死。」

  「哈哈哈,武乞邁,你無罪,下去吧。」

  武乞邁正在害怕會被「兩罪並罰」,見金兀朮如此,大喜:「四太子,真是花溶?」

  「真的是她!武乞邁,你這段時間的任務就是保證她在金國的安全。」

  「啊?四太子,既然她自己送上門,我們要不要報仇?」

  金兀朮得意道:「我既不要她死,也不要她替趙德基賣命……」

  「那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

  回到小店,已是深夜。

  昏暗的馬燈下,燃燒著牛糞取暖的炕頭擠滿了賭徒,都是金人中的低下層百姓,汗味,馬奶味,羊騷味……整個屋子熱氣騰騰又烏煙瘴氣。

  扎合正賭得高興,今晚,他贏了不少錢,抬起頭,見花溶進來,大喜:「小哥兒,你到哪裡去了?為什麼這麼晚才回來?明天是射柳節,我正怕你不去呢?明天你跟我一起去吧……」

  他立刻就要不賭,卻被輸了錢的眾人拉住不放,他笑嘻嘻地將一堆錢又推回去:「我今晚有事,明天再玩……」

  然後,他就興高采烈地拉了花溶去屋子裡。指著矮几上的一個大盤子,神秘道:「小哥兒,我等你回來吃好東西……」

  花溶見他舉止奇怪,忙問:「什麼好東西?」

  扎合喜滋滋地揭開蓋子,只見是一大盤肥豬肉,上面插了幾根青蔥。這種肥豬肉盤子,是女真族的名菜之一,是用來招待貴客的。

  扎合如獻寶一般:「這是我贏來的,等你一起吃……」

  花溶看了這大盤的肥豬肉,油膩膩的,一陣噁心,哪裡吃得下去?扎合卻不由分說,黑乎乎的手抓起一塊就遞給她:「小哥兒……」

  花溶沒法拒絕,嘗一口,她自海中受了風寒後,一聞太過油膩魚腥的味道就要嘔吐,這吃下去,忍不住,乾嘔一聲。

  扎合大怒,一把揪住她的衣領:「你竟然嫌棄我們的大肉?」

  她搖搖頭,顧不得分辨,又嘔吐起來。

  扎合見她面色青紫,楞了一下,放開她,怏怏道:「不喜就算了……」

  她微笑道:「不是不喜,是我受了風寒……」

  扎合這才轉怒為喜,端開豬肉盤子,鬆一口氣:「小哥兒,我還以為你是看不起我呢。」

  「怎會!我把你當朋友的。」

  「呵呵,我本來不跟漢兒做朋友的,但你不同。」

  花溶又拿出一塊銀子:「扎合,你幫我做一件事情吧……」

  扎合見她求自己幫忙,將銀子在手裡拋一下,又還給她,喜滋滋道:「小哥兒,我今天贏了不少錢,不要你的錢了。哈哈哈,我自從認識你後,就轉運啦……」

  花溶見他推辭,情知不是作偽,也不再堅持,二人到了僻靜處,花溶才低聲道:「扎合,你想不想娶親?」

  他為難地挫挫手:「我沒錢做聘禮……」

  「我給你準備好一切聘禮,你只等著做新郎就行了。」

  扎合不敢相信竟然有這等好事,饒是他素樸,也追問道:「我這是娶誰?」

  「娶洗衣院的邢皇后……」

  自從見了昔日的邢王妃今日的邢皇后的悲慘遭遇,雖然不能馬上將其救出火海,但花溶還是想竭力讓她先脫離那個魔窟。

  許配低層金人,是金人侮辱宋國婦女的手段之一,甚至一個打鐵的老頭兒,就可以用10兩銀子換得八個妻妾,而且究其身份,都是昔日趙氏皇族的郡主千金之類的。

  目前看來,如果能讓扎合先娶了邢皇后,帶出洗衣院,總要方便行事一些。

  扎合其實對邢皇后並無什麼興趣,只出於人的本能,年齡大了,要成家立業,聽得花溶願意主動資助他娶妻,撮撮手:「小哥兒,你待我這樣好,我真不知該怎麼感激你……」

  花溶拍拍他的肩:「不用!哈哈,誰叫我跟你投緣呢。」

  扎合更是激動:「好好好,等『射柳節』之後,我就帶錢去洗衣院贖了邢皇后做老婆,哈哈哈,能娶趙德基的皇后,也算不錯了。小哥兒,多謝你,明日我來叫你……」

  「好的。」

  布置好一切,花溶才回到驛館,暗影里,張弦和劉淇一左一右跟在身後。

  她會意地點點頭,在門口停下,三人一起進了驛館。

  剛進去,就見宇文虛中滿面焦慮地迎上來,低聲道:「你去哪裡了?剛剛大太子派人來,請我們明天要一個不少地去參觀射柳節……」

  她點點頭,想起金兀朮的「合作計劃」,就說:「宇文大人,除了請觀禮,金國方面還有沒有什麼其他安排?」

  宇文虛中搖搖頭:「沒有其他了。」

  她著意觀察宇文虛中的臉色,竟然發現一絲尷尬和猶豫悄然而逝,心裡一凜,情知宇文虛中一定沒有對自己說實話。

  宇文虛中是此行的代表團長,一切由他做主,花溶也不敢過多過問,此刻,心裡不禁對趙德基的識人目光又多一層擔憂——

  為什麼他重用的,寄予厚望的,老是一些不堪重任的人?

  又或許是大宋智勇雙全有氣節的官員本來就很少,或者說根本就找不出來?

  她不敢再追問,正要告辭,卻聽得宇文虛中低聲道:「岳夫人,明天你……」

  她立刻道:「我也本來面目出現。」

  宇文虛中吃了一驚,花溶自有打算,也沒跟他多說,各自回屋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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