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1章 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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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蹄縱橫,楊沂中身邊的士兵竟然沒有人追上去,眼睜睜地看著他跑遠。直到快要奔出宋軍的陣營了,才有人反應過來,大聲喊:「抓住他……」後面,還有金軍咋咋呼呼的吶喊:「抓住秦大王,賞賜黃金千兩……」

  但他們多數人喊的是女真語,宋軍聽不懂;就算有些聽懂的,也覺得不用給金軍做嫁衣,所以,行動就不那麼有效。

  金軍見勢不妙,其中裡面精通漢語的通譯便跑上前,聲嘶力竭大呼:「那是要犯秦大王,抓住,快抓住……」

  「要犯秦大王,抓住賞賜黃金千兩……」

  「黃金萬兩……」

  金軍一窩蜂地湧上來,先前他們對宋人自己打宋人,頗有幾分隔岸觀火看好戲的心態,刺殺秦檜也無所謂,現在得令,又是重賞,一個個奮勇當先,但此時宋軍潰散,亂不成軍,大大阻礙了他們的衝殺,無意中幫了秦大王的大忙。

  宋金破天荒的第一次配合,但目標完全不一致,宋軍志在花溶,秦大王是何許人他們並不關心;而金軍對花溶刺殺秦檜,也不是那麼起勁;雙方各懷異心,當然談不上什麼合作。

  「先追花溶還是秦大王?」

  「秦大王不關我們的事情……」

  「花溶也不關我們的事情,追到了也沒得賞賜……」

  幾名宋軍懶洋洋地要上前阻攔秦大王,秦大王根本無意和這些士兵糾纏,士兵們也紛紛走避。但另有幾名悍勇的卻衝上來,大聲呼喝「抓住他,抓住他,若人犯跑了,丞相大人一定不會饒恕你們……」

  原來,正是秦檜殘餘的死士,隱匿在宋兵里,相機而動。秦大王對這些死士早已恨之入骨,又見他們還不死心,不停煽動,他不禁惡從膽邊生,一刀劈下去,那名死士倒地,鮮血在地上散開,乾涸了一地的塵土。眾人為之膽寒,一時,再度無人敢上前,就連金軍也不敢,生生給他殺出一條血路,一往無前地就往花溶的方向追去……

  在他身後,幾百名黃衣甲士浩浩蕩蕩,組成一種奇怪的陣法,有條不紊地撤退。這是和拐子馬完全不同的一種陣型。宋軍從未見過這樣古怪的陣法,加上今天情勢古怪,他們不比秦檜的死士,無意於做無謂的廝殺,又見楊沂中落馬,失去了主將的指揮,見眾人撤退,一名副將上前問:「使相大人,秦大王跑了……」

  楊沂中沒好氣地,仿佛沒聽見,幾名士兵只顧整理他紛亂的鎧甲。他平素號稱「美髯公」,有一部蓬蓬的非常漂亮的鬍子,在地上這一滾,鬍子上滿是塵土,他不停地用手撥弄。

  「大人,金軍說,抓住秦大王賞賜黃金千倆……」

  另一名宋軍撇撇嘴:「金軍自來沒信義,賞賜也輪不到咱們。」

  刺客既然已經跑了,在金國主宰的地盤上,當然更沒法和金軍爭功,即便抓了秦大王,功勞也是他們的。

  「可刺客跑了怎麼辦?」

  「刺客跑遠了,追不上了,丞相門下的死士都沒有辦法,我們還能有什麼辦法?」

  副將識趣地退下去,楊沂中完全沉浸在剛才的挫敗里,仿佛天底下只有自己的鬍子最重要。他只恨不得馬上收兵回去。眾人見主帥消極,更加不願意送死,便紛紛走避,只佯裝阻攔幾下,完全是出工不出力。秦大王等入無人之境,見宋軍走避,也不再下殺手,一路吆喝著,居然大搖大擺地沖了出去。

  宋軍磨洋工,卻急壞了後面的夏渣,他見先頭部隊根本不頂用,自己親自衝上來。金軍們見他如此,紛紛尾隨,浩浩蕩蕩,宋軍卻被這種陣勢嚇壞了,以為又要開戰了,便亂作一團,有意無意地推搡;夏渣根本沒法急行軍,氣急敗壞:「快,秦大王要跑了……快攔住他……抓住他賞賜黃金千倆……沒用的東西,你們這些宋豬,連一個人也攔不住,沒用的宋豬……」

  宋軍們被這聲「宋豬」激怒,互相怒目而視,金軍也攔著,互相之間,很快就要操戈相向。金軍雖然精銳,但人數不如宋軍,也不敢太過囂張。

  雙方的通譯都怕再起戰爭,趕緊互相解釋,好不容易才勉強穩住了局面。

  秦大王回頭看到這種情形,哈哈大笑,看著遠處焦慮的一名金將,正是夏渣。他劈手奪過一名士兵的弓箭,拉弓瞄準,「嗖」的一聲就射出來。他力大如牛,射箭雖然不如用刀,但較之尋常人,已不知高明了多少,這一箭,貫穿了風力,如一頂滿帆的船,遠途的宋軍早已避開,竟然生生直接往夏渣射去。

  夏渣第一次見到如此強悍之人,只聽得耳邊人大呼「將軍小心……」他頭一歪,十分狼狽,那一箭貼著耳朵過去,一名金軍躲閃不及,慘叫一聲,胸口上已經插上了這支利箭。如此遠的距離,秦大王竟然能如此神勇,眾人哪裡見過這等陣勢?一時鴉雀無聲。

  秦大王提氣大喝:「那名該死的金狗,也是個膿包,,下次老子再來取你狗命,哈哈哈哈哈……」他邊笑邊囂張地縱馬就跑。

  宋軍陣營里,忽然有人道:「這種氣勢,我見過,當時岳元帥才有這樣的神勇……」

  「我們大宋還有這樣的英雄……」

  「是大宋的?」

  「你們沒聽金人說?是秦大王……」

  「水師秦大王?」

  宋軍很快竊竊私語。

  夏渣氣得雙目赤紅,大喝一聲「追……」

  但混亂之下,哪裡能通過層層阻礙去追趕?

  他雖然勇悍,可是,他畢竟落在後面,相距還有一大段距離,見秦大王「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架勢,便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財神」跑了。待要指望宋軍配合,可是,敵對多年的兩軍,只是機緣巧合,勉強配合了一下,現在一觸即潰,他大喊「楊將軍」,可是,哪裡有楊沂中的影子?原來楊沂中受了一番羞辱後,早已帶著人馬走了,連招呼也沒跟他打一聲。

  很快,宋軍就撤退了個一乾二淨。

  此戰之後,大金看清楚大宋現存的那些所謂的「名將」根本是不堪一擊,更是不把宋國放在眼裡。而宋軍也看出,所謂不可戰勝的金軍,也不過爾爾,連一個人都拿不下,也不值得多麼懼怕。此是後話,一筆帶過。

  這時,負責追逐神秘金將的一組人馬也返回。夏渣衝上去,氣急敗壞:「人呢?」

  「不見了。」

  他不可思議,大叫起來:「怎會不見?那麼大的一支拐子馬,少說也有一千人,怎會不見?」

  「真的不見了。他們的馬腳程快,都是千挑萬選的,我們根本追不上。」

  「廢物,什麼馬能都是千里馬?你們追不上,藉口還多得很。難道這些人會插翅而飛不成?」

  「這……」

  眾人囁嚅著,不敢再答話。夏渣性子兇殘,眾人稍不如意,只恐性命不保。

  夏渣見神秘金將和秦大王先後逃離,自己這方卻無謂地折損了許多人馬,現在,除了一地的屍首,主要人犯跑得一個都不見了。

  「飯桶,宋軍都是飯桶,這些該死的宋豬,沒有一個好東西……你們也是飯桶,全都是飯桶……」他罵了幾句,只見一名探聽秦檜下落的千夫長也返回。

  他大聲問:「秦檜呢?死了沒有?」

  千夫長倉促道:「局勢很混亂,秦檜逃跑了,往劉家寺去了,大概情況不妙。」

  「啊?他還果真被刺傷了?」

  「真的,聽說是胸上挨了一刀。」

  「快去驛館探視,速速回報。」

  「是。」

  他的一名幕僚小聲提醒他:「將軍,大將軍還等著消息……」大將軍就是他的哥哥完顏海陵。這一次,是因為四太子去了白城子,無法及時趕回來,才輪到海陵出兵保護和談的「安全」,原本只是一個過渡,等四太子回來就交差,不料,四太子還沒見到人影,雙方先弄得一團糟。這豈不是給了四太子全力打壓自己兄弟的機會?就算是狼主,也保護不了自己。

  夏渣粗暴,卻頭腦簡單,此時亂了分寸,慌忙問:「你說怎麼辦?」

  「秦檜生死和我們不相干,可是,那名神秘金將就很重要了……」

  夏渣興奮地睜大眼睛,他也立即明白了其中的訣竅,是啊,若是抓住此人,不但一切推託乾淨,而且,還能立下天大的功勞。

  「立即全力打探那支拐子馬的下落……」他對那群剛剛追逐金將的人大聲道,「你們追了這麼久,多少總會有點頭緒,快說,有沒有什麼蛛絲馬跡?」

  沒有任何一個人回答,互相你看我,我看你。

  「將軍,他們在前面十里處失去了方向,那裡是分岔路口,而且有山林,我們無法追蹤。」

  「不是問你們,他們的逃竄方向,而是那個金將到底是誰?」

  眾人異口同聲:「不知道。」

  「廢物,你們和他交手那麼久,難道就沒有絲毫髮現?」

  眾人均搖頭。

  夏渣無可奈何,又看著自己的幕僚。幕僚附在他耳邊小聲說了幾句,他頓時面露喜色。

  「你們都是幹嘛的?連大金的拐子馬都不認識了?你們是不說還是不敢說?」

  終於,有一名千夫長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他是夏渣兄弟的死黨,此時,逐漸領會了夏渣的意思,就說:「金將雖然我們不知道,但那個刺客卻很是蹊蹺。」

  「如何蹊蹺?」

  「宋軍都說那人是岳鵬舉的遺孀……我聽得追逐中,他們都說那是花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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