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4章 潛過澆花河
連續幾個晴日,冰雪開始了它的第一絲融化。這一日,採集歸來的女人、狩獵歸來的男人,統統圍坐火堆,開始他們的「春神」祭祀。
花溶和陸文龍也完全打扮成了當地人的摸樣,唯一的區別是他們母子穿了衣服,但臉上和手上的色彩,幾乎已經跟野人無異。
正在興頭上,扎合急急忙忙從外面趕回來,立刻向花溶報導:「小哥兒,我聽得外界傳言,說大金要放宋氏少主回開封做新皇帝。」
花溶「呀」一聲站起來,她自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機會,終於來了。她緊張地看著自己這支人馬,以及秦大王送來的糧草兵器,自己,這是做好準備了麼?
她忽然吹了一聲口哨,頃刻之間,正在歡樂的人群立刻分成兩撥,壯漢們拿了弓箭匕首投標長矛,女人們退守一邊。陸文龍騎了棗紅馬跑過來,他已經習慣了這種全民皆兵的演習,不敢問媽媽原因,只如一個小軍人一般拿著兵刃站在媽媽身邊。
花溶對此非常滿意,正要點頭,卻見一名探子上氣不接下氣地趕來:「首領,不好了,不好了,有敵人攻進來了……」
他說的正是上次金兀朮等人走過的那條繞向的密道。花溶心裡一驚,那個秘密通道是做了布防的,也罕為人知,難道是金兀朮食言重新打來了?
既然已經整軍也就不客氣了,花溶當即下令將隊伍分成三支,扎合、大蛇帶領兩隊,自己親率一隊就往密道殺去。
諾大的山谷,一群軍人已經陷入了層層的迷霧和瘴氣里。在付出了幾近上百人的死亡之後,他們終於穿過了那片山谷,眼看就要踏上這片古老的神秘叢林。
馬蹄聲越來越近,花溶等隱藏在路邊看得分明,這些人全是金軍服飾。她顧不得惱恨金兀朮的出爾反爾,一揮手,野人們密密麻麻的弓箭射出,前面的金軍連番嘶叫,慘然倒地。
第一輪偷襲僥倖得手,但是後面的金軍越來越多,己方兵力極其有限。花溶查看周圍地形,立即改變了主意,下令往東撤退。金軍見狀,果然追了上來。
前面是大片扇形的山谷,青草才剛剛冒出頭,四處都是沙石。金軍追過去,卻發現那支隊伍忽然失去了蹤影。他們明知野人們藏好了,可是卻納悶這些人怎麼藏得那麼快?可是,為首之人立刻明白,這些野人數量極少,否則,根本不易掩藏。他得意地一笑,吹了聲號角:「搜!一定要把他們殺得一個不留。」
花溶悄然從山崖後面看去,只見金軍密密麻麻站滿山谷,起碼有五千餘人。她心裡涼了半截,己方再怎麼占據地利,此番又如何對付得了?
一名野人上來問:「首領,我們該怎麼辦?」
花溶毫不猶豫:「往南撤。」
他驚問:「南邊也有金軍。」
花溶並不再做解釋,只說「往南。」
他立刻遵命,陸文龍揮舞著雙槍跟在母親身邊,眾人就往南殺去。南邊約莫有兩千金軍,正在狐疑,忽見一群人殺出來,他們剛反應過來,後面,扎合率領的一千多野人已經從側翼攻來。這部分滯留的金軍受到雙面夾擊,頓時手忙腳亂。這一戰,這兩千金軍受創慘重,等後續大軍追來,花溶已經率領野人們深入了叢林裡。
雖然獲勝,花溶卻絲毫不敢掉以輕心,她整理隊伍,扎合跑上來,憤憤道:「四太子真是個出爾反爾的小人,說了不攻打我們,結果又派來大軍……」
陸文龍漲紅了臉:「我阿爹不是這樣的人,一定不是他。」
扎合怒道:「四太子向來狡詐多端,他正是藉口讓我們放鬆警惕,現在來攻一個出奇不意……」
陸文龍握緊拳頭:「你不許這樣說我阿爹!」
花溶制止了二人的爭吵,她正在仔細查看一具屍體的兜鍪,忽道:「扎合,你看這是金軍的哪一支?」
扎合一看裡面的裝備,「這是渤海軍。」
渤海軍在金軍中的地位里僅次於女真兵,大部分也歸金兀朮直接統率。扎合憤憤道:「一定是四太子乾的,是他的人!」
花溶雖然難以置信,可是事到如今,卻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真沒想到,金兀朮竟然如此出爾反爾。
「小哥兒,年後,四太子又曾和耶律大用交手,他為了剿滅耶律大用,肯定要從我們這裡走捷徑,先消滅我們……」
通往耶律大用的老巢,有秦大王的強硬抵擋,金軍最好的捷徑莫過於偷襲了大蛇部落,兩翼何為,就不愁耶律大用插翅飛走了。
正在這時,一名探子忽然跑來,語聲驚惶:「首領,不好了,你看……」
花溶一看,頓時勃然變色,只見大蛇部落的方向濃煙滾滾,顯然是金軍開始放火燒林。扎合留了不到八百人堅守,其他都是婦孺兒童。
「快,馬上回去。」
「可是,我們回去必然是送死。」
「送死也要回去。總不能見死不救。」
眾人心急如焚,打馬飛奔,遠遠地,只見大蛇部落濃煙滾滾,金軍們在外圍不停地放火肆虐。顯然金軍是顧忌著叢林裡的瘴氣,先放火燒林。花溶一馬當先就殺過去,金軍雖然早就以逸待勞,但野人們見家園被毀,怒火萬丈,一個個憤恨無比,下手毫不容情,金軍經這一次衝刺,竟然被沖開一條缺口,野人們在喊殺聲中便沖了過去。
大蛇見眾人趕回增援,大喜。花溶見那八百勇士已經損失了大半,屍橫遍地,心裡很是不妙,立即說:「這裡不是久呆之地,我們必須得馬上撤離。」
大蛇第一次遇到如此大規模的戰爭,也亂了方寸:「我們該往哪裡撤?」
「往澆花河一帶。」
這時,大蛇才充分佩服起花溶的未雨綢繆。早在除夕之後,剛收到秦大王送來的糧草,她就將部落的一批物資一起藏在了澆花河附近的叢林裡。那裡是大蛇部落的一個據點之一,當時大蛇還不以為然,現在才明白事情的重要性。他立即下令整族的男女都往澆花河方向轉移,扎合則負責殿後。
金軍在外圍肆虐,因懼怕叢林裡的各種毒蛇一時也不敢逼近。到第二日,澆花河已經遠遠在望了。那一帶都是古木參天的原始森林,就算是大白天,也蔭蔽障日,沒那麼容易燃燒,加上各種毒藥毒物,金軍一時三刻也攻不過來。
這裡的生存環境要惡劣得多,野人們又失去了賴以生存的樹屋,雖暫時還有部分糧草,也一個個驚慌失措。花溶趕緊下令分配好任務,布置了防守,外出的探子已經回來,說金軍已經包圍了沿岸。
連續三日,金軍始終圍而不攻。這給了野人們喘息的時間,他們立即發揮了巢穴而居的本能,便在高大的樹木上很快又建立起一些簡陋的木屋。
如此又過得七八日,金軍還是毫無動靜。花溶卻不敢鬆懈,不停派遣探子外出。幾日後,終於探得消息,金軍方面,源源不絕地在收集一些物資用騾馬馱來,但都用厚厚的氈子蓋著,究竟是什麼,探子也不知道。
這一日傍晚,遠處的叢林忽然響起蓽撥的聲音。花溶率眾悄然潛近,立即聞到一股強烈的硫磺味道。她一驚,攀上一棵大樹,只見澆花河沿岸的草地上,金軍們正在澆灑硫磺製造的粉末,用火箭射擊,顯然是搜集大量燃料,要來焚燒這片原始叢林。
是什麼人如此窮凶極惡?
扎合等設法抓了一名落單巡邏的金軍拖到叢林裡,扎合一腳踏在他的背上,讓他匍匐跪下,喝道:「你們到底要幹什麼?」
金軍怕吃苦頭,倒也如實回答:「我們尋了許多硫磺,要焚燒這片叢林。」
花溶怒道:「你們的將領是誰?」
「小人們隸屬四太子麾下。」
花溶面上一寒:「果真?」
「小人不敢有絲毫期滿。小人等雖是渤海軍,但一直是四太子的精銳。」
扎合憤怒不已,一腳將他踢了一個跟斗,喝令左右將他綁起來。「小哥兒,果真是四太子這個卑鄙小人。」
花溶經歷了許多事情,已經不若他激動,金軍既然要立傀儡皇帝主控北方,就要先剷除一切障礙,依照金兀朮的性子,生平不願接受失敗,顯然是無論如何要先拿下耶律大用。
扎合憂心忡忡道:「我們被困在這裡,到糧草斷絕又怎麼辦?」
金軍顯然就打的這個主意,到時來個瓮中捉鱉。
「小哥兒,我們得向外求救。」
「找誰求救?」
「秦大王!」
她想起金兀朮的警告,猶豫一下。
「小哥兒,難道你到這時還不相信是四太子?」
金軍都打到眼皮底下了,也不知為何,下意識里還是不相信金兀朮這麼快就出爾反爾。他雖然陰沉毒辣,但偶爾也有君子的時候,怎會如此無緣無故就忽然翻臉?這其中莫不是有什麼詭詐?
「秦大王派人送來糧草兵器,就是為了跟我們結盟。」
可是,秦大王尚未提出請求,自己倒先要他救命了。花溶私心裡雖然不願意再去打擾秦大王,可是,又不得不以大局為重,猶豫一下才說:「扎合,明日你突圍出去送信。」
「是。」
扎合領受了任務,第二日便設法突破金軍的封鎖線潛過了澆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