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赫連部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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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蹄聲得得響起,他再次站起身,看返回的大軍,為首之人,身上系一塊老大的紅巾,銅鈴般的豹子眼睛,刀上明晃晃,仿佛還滴著敵人的鮮血。他暗暗心驚,又暗暗欣喜,幸好自己和此人結盟,幸好他成為了自己的女婿。

  校場上,勝利的士兵歡呼痛飲。高台上,兩人對坐。

  耶律大用親自斟一杯酒:「秦大王,老夫此生從未替人斟酒,這第一次,既是敬自己的女婿,也是敬得勝的秦大王。」

  秦大王接過酒杯一飲而盡,哈哈大笑:「承蒙耶律老鬼盛情。」

  「大王,既是得勝,何不乘勝追擊,滅了赫連部族?」

  秦大王放下酒杯:「耶律老鬼,你有所不知。其一,我們深入沙漠腹地,再追下去,輸贏難料。其二,赫連也跟你一樣是走投無路的喪家之犬。現在宋金和議,相安無事,金兀朮有的是時間和精力騰出手來對付你,我們需要的是盟友而不是敵人。如果有可能,老子還想促成和赫連的結盟……」

  耶律大用再一次打量對面的粗漢,發現他粗豪外表下的心細如髮。他再斟一杯酒:「多謝你,秦大王。」

  秦大王滿不在乎:「謝什麼謝?你可別忘了你的承諾,這江山是你的,但終究是我兒子的……」

  耶律大用第一次笑起來,聲音磔磔如蝙蝠:「好,好得很,老夫做夢都在夢想著這一刻。」

  他曾為女兒的婚事反覆擔心,以為秦大王還會有些波折,沒想到如此順利成親。這才是一個男人的選擇,他暗忖,自己還真沒找錯人,愛江山是男人的天性,有了江山,何愁美人不滾滾而來?

  他這才第一次提起女兒:「汀蘭,她可還好?」

  「好,好得很。」

  「是否懷孕?」

  秦大王大笑:「老子走的前夜,夫人略微嘔吐,叫郎中一看,說是喜脈,老子怕她一路上顛簸,所以沒有帶她一起來看你……」

  耶律大用自斟一杯,一飲而盡,雙喜臨門,這孩子一生下來,自己和秦大王的結盟才真正算得上是牢不可破了。

  清晨的露水灑滿帳篷下的草地,大樹上系了一隻風鈴,一陣風來,發出叮鈴叮鈴悅耳的聲音。

  陸文龍舉著雙槍跑回來,他才剛結束晨練,紅撲撲的臉上滿是汗水。

  遠遠地,他見金兀朮大步走來。金兀朮從未這麼早來過,他迎上去,高興地問:「阿爹,你怎麼來了?」

  金兀朮拉著他的手:「兒子,你有沒有進步?」

  他連連點頭:「阿爹,媽媽天天教我箭法,我進步很快。」

  金兀朮的目光看向帳篷,門掀開,一個苗條的人影緩緩出來。再也不是昨日的盛裝艷服,她換了一身淡綠色的簡衫,緊身胡服,如草原上奔跑雀躍的女郎。這樣的清爽,反倒添加另一份風情,他很是喜悅,上前一步:「花溶,今日去大帳篷吃早點。」

  她微微一笑:「四太子這麼早就來接我們去吃早點?」

  因為沒做過這樣的事情,所以竟然有些不好意思,金兀朮摸摸頭髮,呵呵一笑:「花溶,走吧。」

  陸文龍對這一陌生的情況感到高興,分別拉著二人的手,天真地問:「我們以後是不是每天都和阿爹一起吃早點?」

  金兀朮看看花溶,才點點頭:「兒子,只要你喜歡,阿爹天天陪你。」

  陸文龍的目光轉向花溶,花溶笑著,沒有開口。

  一進去,才發現四太子的豪華大帳篷,第一次如此冷清。

  昔日的擺設稍微做了一點改變,他獨坐的案幾,換成了宋人當時最流行的長方形的飯桌。上面擺滿了各種早點,甚至包括宋國的米粥,小菜。

  母子二人均覺得意外,三人坐下,金兀朮笑著說:「吃吧,你們看哪些喜歡?以後我就吩咐廚房多準備這些。」

  還是小孩子沉不住氣:「阿爹,耶律娘子她們呢?」

  他給兒子挾一片鹹肉,不經意說:「阿爹逐漸老了,越來越不喜喧譁,人多嘈雜,所以將帳篷分開了。耶律娘子和王娘子等人分住另一間帳篷……」

  陸文龍睜大眼睛,又驚又喜:「真的嗎?阿爹,真是太好了。對了,那個妖精呢?」

  金兀朮面上一紅:「阿爹不喜歡西域人,今早已經將她送給了右丞相……」金國的右相和四太子有緊密往來,金兀朮這一招,真是一舉兩得。

  「兒子,以後凡是你不喜歡的,阿爹便不許她再在家裡出現了……」他的話是對兒子說的,眼睛卻看向花溶。花溶暗暗意外,四太子這是幹什麼?風流倜儻,尋花問柳的四太子,這是要表明自己潔身自好或者其他什麼?

  她慢慢喝粥,一抬頭,接觸到他的目光,微微一怔。相識許多年,她從未見過金兀朮這樣的目光,滿含熱切,又充滿誠摯。當然,怪異的不止是他的目光,而在於他的鬢髮——昔日意氣風發的四太子,發角竟然有了一縷白髮。

  老了,爭鬥多年,原來,大家都老了。

  金兀朮本來就比她和岳鵬舉年齡為長,其時,金兀朮已經過了不惑之年,因為多年南征北戰、加上金國宮廷的爭鬥,勞心勞力,這些日子閒下來,又縱慾過度,所以較之一般人老得更快。

  這是花溶這些日子來第一次認真地打量他,心裡也不勝唏噓,忽然有了微微的搖晃和退卻之意:如此下去,如何是好?她希望的是四太子府喜奴兒之流越多越好。要的就是他的縱情,而不是專情,因為自己根本不需要他的任何方式的「情」。

  可是,這個念頭很快被打消,四太子,他飽讀南朝詩書,秉承了南朝文士的一貫特色,誓言來得快也去得快。此番分開耶律觀音,趕走喜奴兒,花溶敢打賭,也許不到半個月,甚至要不了這麼久,四太子就會忍不住,再次湧出來什麼奇奇怪怪的侍寢美女。

  像著名的漢武大帝,寧可三日不吃飯,不可一日無婦人。成功男人,尤其是武將,對女人OOXX的**特別強烈,他要是能變成情聖,秦檜就該自動伸長脖子來送死了。這可能麼?

  花溶不動聲色,只問他:「四太子,秦檜那邊情況如何了?」

  金兀朮皺著眉頭:「王君華滯留在此這麼久,秦檜竟然從來不曾遣人問候打探。看來,這老匹夫早就心懷異志了。我已經和狼主商議,現在趙德基在江南偏安,日益坐大,金國再要南下,也困難重重,要掣肘趙德基,唯有立宋欽宗。在前日的軍事會議上,大多數大臣都同意這個建議……」

  花溶急忙問:「要何時才能實施?」

  「等這個夏日度假結束就開始。」

  她長長地鬆一口氣,又覺得嚴重不妥,若是南北對峙,再立一個傀儡,漢人最講究正統和名分之爭,如此,豈不是永無寧日,宋國自己就會內鬥不休?

  到時,不要秦檜殺不著,北方卻先一片混亂,四分五裂,自己豈不是罪莫大焉?

  可是,她也明白,金兀朮只是打著替自己復仇的旗號,真正的策略,他必是從大金的利益考慮,在大局上是不會因為自己而改變的。現在,他不過是順水推舟,以誘殺秦檜為名,全力推行他渴望已久的「南北分治」,以便火中取栗。

  她思到此,更是心驚。

  「兒子,今日阿爹帶你們去一個很好玩的地方……」

  「媽媽去不去呀?」

  金兀朮看向正在發呆的花溶,忽然湊在她耳邊,低聲說:「花溶,我們還從未約會過……」

  去年元夜時,

  花市燈如晝,

  月上柳梢頭,

  人約黃昏後

  他忽然想起當年輕煙橋的那次「約會」,自己臥坐橋邊,聽流水潺潺,時間如流水,一點一點的逝去,佳人卻總是不來。匆匆,已經多少年過去了,自己,也從盛年走向了中年。

  一時有些恍惚,如盛世的一場寂寞傾訴,忽然就不能自已。

  因其如此,竟似懵懂的少年,再也不敢衝動,只怔怔地看著她。她還在沉思,一身簡素的衣服,不若前兩日盛裝下刻意的嫵媚和親熱。

  這樣冷冷清清的花溶,才是記憶中的花溶,也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子,第一次鍾情的開端。

  女人啊,向來是要多少就有多少,想要誰,便要誰,從不曾這樣拉鋸糾纏,許多年了,還是隔著一層輕煙,抓不住,靠不近。

  他嘴唇翕動,卻是乾涸的,想說幾句什麼,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頭腦里,一片空白。

  陸文龍原是興致勃勃的,此時,卻見阿爹和媽媽,二人表情各異,不言不語,他覺得奇怪,小小的孩子卻又明白,此時開口,仿佛不那麼恰當。便一個人下了桌子,躡手躡腳,直到走出帳篷,他悄然張望,阿爹和媽媽,這兩個人,竟然誰都沒有發現自己離開。

  遠遠的,耶律觀音在新建的帳篷後面探出頭,看哪個躡手躡腳走出來的孩子。他一身綠色的金人裝束,背著弓箭。他的辮髮左衽,被改良,紮成一條沖天的辮子,像一個腳踩風火輪的火孩兒。

  她咬緊牙關,身邊,傳來王君華的唉聲嘆氣:「妹妹,這可如何是好?」

  一夜之間,四太子作出決定,妻妾分局,將喜奴兒等幾名年輕美麗的侍妾送給一些需要刻意拉攏的高官。他如此大刀闊斧是想表明什麼?有了那個女人便天下足?

  她的手指按在衣袋裡,捏著那個小小的藥瓶,那是耶律大用給的利器。自己不得不出動利器了,可是,要在花溶身邊尋機會,又談何容易?

  耳邊忽然傳來一個聲音,那是用一種特殊的樹葉吹出的曲調。她心裡一震,穩住心神,又和王君華敷衍了幾句,找了藉口,獨自離去。

  密林深處,一個戴著金色面具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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