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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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人應答,原來,張弦最早被關押進來,經受的拷打最多,早已氣息奄奄,這一日昏迷過去,就再也沒有醒來。

  他忍住悲痛,自己甘願入獄,為的便是換取眾人性命,如今,張弦已經垂危,於鵬、孫革等人呢?他們以後又該怎麼辦?

  這一夜,靠坐在石壁上,哪裡睡得著?他從懷裡摸出一隻玉鐲,正是妻子要自己隨身帶著的。在這寒冷的夜裡,他分外思念妻子、兒子,自己一死,她們何人照料?尤其是妻子,這一生又該何去何從?

  他呆呆地靠坐在石壁上,想起洞庭湖一戰,李巧娘的到來,自己和妻子的冷戰,便深深地後悔。為什麼當時要賭氣和妻子鬧彆扭?這一別就是幾個月,因為時日無多,連那幾個月的浪費,竟也成了深刻的追悔。如果時光能倒轉,自己哪怕是一小句口角,也不會再跟妻子賭氣了。他握著玉鐲,竟想得痴了,絲毫也不覺得背部的刺疼。

  半晌,忽然站起來,趙德基雖然詔書聲稱罪不及家屬,可是,依照他出爾反爾的卑鄙,親妹妹尚且能下手,如何信得過他?

  他越想越怕,慢慢站起身,在黑夜裡,骨骼作響,也不發出一點響動。

  自己一心要保全,結果,誰都得不到保全。

  悔不當初!若是朱仙鎮就揭竿而起!

  宰相府。

  秦檜這一日心情分外暢快,王君華帶回來四太子寬恕的消息,而在趙德基面前,終身宰相也已經穩穩保住,一切都已高枕無憂。

  他居中欣賞美女歌舞,怡然自得,王君華陪著他,破天荒沒有再責罵他。

  書童領著万俟咼進來,秦檜熱情說:「辛苦了,先飲一盞酒去寒。」

  「多謝秦相公。」

  万俟咼連飲三盞,笑著回報:「秦相公,今日嚴刑拷打岳鵬舉,大有成效……」

  「哈哈哈,打得好,明日繼續打,什麼刑法都用上一遍,看他招還是不招。」

  万俟咼心領神會,他雖然不知岳鵬舉夫妻和秦檜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但過節總是有的,秦檜抓住時機自然要報仇雪恨,他唯秦檜是從,自然要做得令秦檜百分百滿意。他再次請示:「張弦、於鵬等人也死不招供,如何處置?」

  秦檜得意忘形,手一揮:「這幫愚忠的武夫,就讓他們隨岳鵬舉一起……」他話音未落,聽得王君華的一聲咳嗽,立即住口,醒悟過來,想起四太子的命令。他憤憤不平,又百思不得其解,四太子為何要求放了於鵬等人?可是,岳鵬舉是心腹大患,他既已除,其他人便不足為懼,殺不殺也沒有什麼關係,何苦因此再觸怒四太子?畢竟,自己身家性命還操縱在四太子手裡。

  他立即轉口:「也罷,天子仁厚,只追究元兇首惡,這幫武夫暫且不忙處置。你只需督促岳鵬舉畫押。」其實,岳鵬舉畫不畫押都已經無關緊要,他要的無非是拷打岳鵬舉,過癮而已。

  万俟咼卻有些為難:「無論如何拷打,都得不到供詞。岳鵬舉之意,是要放了張弦、於鵬等人才肯招供……」

  「那就先停止對這幾人的拷打,主要懲罰岳鵬舉一人。」

  「秦相公放心,自家必定三日內令岳鵬舉畫押。」

  「好。」

  「万俟中丞,你此次立了大功,老夫必定保舉你步步高升。」

  「多謝恩相。」

  万俟咼心花怒放,有宰相大人一力促成,自己後半生自然青雲直上。秦檜也在興頭上,雖然早已礙於趙德基的猜忌,不許人叫「恩相」,但此刻,万俟咼這聲「恩相」真是恰到好處,他飄飄然,伸手摟住一名舞女猛親一口。

  秦檜一轉目光,見王君華正要發雌威,忽然聽得外面急促的聲音:「秦相公……」

  竟是韓忠良闖了進來。

  秦檜鬆一口氣,万俟咼見到韓忠良,很是心虛,急忙行禮退到一邊。王君華也倉促退下。

  二人彼此敷衍地拱手作揖後,韓忠良憤然說:「秦相公早前誣陷耿著,現在又用張弦誣陷岳五,如此胡作非為,難道就不怕太祖官家神靈震怒?」

  秦檜冷笑一聲:「耿著一案是陛下聖裁,與我何干?」

  「我多方打聽,岳五一案,經受許多拷打,仍舊沒有任何供詞。明顯是冤案。」

  「張弦的書信雖然不足為證,『揆情度理,其事體莫須有』(此句為史書上秦檜的原話,也就是『莫須有』一詞的來源。)」

  韓忠良大怒:「『莫須有』三字,何以服天下?」

  秦檜得意洋洋:「韓相公難道不知,岳鵬舉一事,是聖上下旨,特設詔獄?」

  韓忠良無言以對,沉悶半晌,高呼「岳五,岳五,你救得我,我救不得你」,然後憤憤而去。

  韓忠良一走,秦檜立刻進宮稟報趙德基,一是四太子的和議達成,一是岳鵬舉一案的審理。

  趙德基心花怒放,立即安排使節團北上,去親自迎接韋太后回歸,並且一直強調太后回歸的重要性。末了,趙德基皺著眉頭問:「岳鵬舉的供詞如何?」

  秦檜本就為此事頭疼,無論怎麼拷打都拿不到像樣的證詞,他揣摩趙德基心理,狡猾地說:「岳鵬舉一案,前有張弦的書信,後有御史指證的三大罪名,岳鵬舉和死黨凶頑,不肯招供,單憑這兩點,就可以結案了。」

  「也罷,就此結案。不過,今日已經是臘月二十八了,得拖到何時?」

  秦檜說:「元宵之後……」

  趙德基立刻打斷他:「不行,朕要歡度除夕。除夕行刑不好,那就明日。」

  秦檜自然只好附和:「臣遵旨。」

  秦檜一走,趙德基急忙回到寢宮。

  絲竹管弦,舞娘的腰肢白得如一層剛剛開始凝結的豬油,滋滋的,冒著肉香。

  趙德基左擁右抱,開懷暢飲。

  又一杯酒入喉,他佯嘆一聲:「朕一生所想,便是太平快活天子。不意短短時間,和議既成、權臣亦除。只是,近日太多人上書犬吠,竟然替岳鵬舉申訴冤情,力主拒絕和議。這是何居心?」他看著案几上堆積如山的奏摺,「這裡有62封檢舉秦檜的奏摺,其中川陝兩名秀才的奏摺最激烈。這些都是腐儒的老生常談,令人生厭。但朕寬宏大量,本著保全言事者的太祖家訓,就將這六十封奏摺焚毀,令將這兩封奏摺轉交秦檜處理……」

  一邊的張鶯鶯聽得心寒齒冷。她伴隨趙德基十幾年,如今才知道帝王之術的「仁厚」和「陰毒」是如何並存。

  張去為卻躬身笑道:「官家仁厚。豎子無知。堯舜禹湯、夏桀商紂,均是一抔黃土,得歡樂且歡樂才是人生真諦。」

  趙德基聞言大悅,如醍醐灌頂。自己早年也曾夢想驅逐金人,重振山河。可是,換來的代價卻是不停逃亡。何為有為之君?何為亡國之君?自己守住江南,就是明君!史書刀筆吏,人一死,堯舜桀紂有何區別?得歡樂處且歡樂,方不枉一朝風流天子。

  他越想越是通泰:「張去為,賞你一百兩黃金。」

  「多謝官家。」

  正說話時,日前監斬的太監回來,趙德基興起,賞賜他一杯,太監受寵若驚地飲盡君賜,稟報說:「官家,假公主的屍首被人收走了……」

  「誰替那賤婢收屍?」

  「是花溶,還有駙馬。」

  趙德基冷笑一聲,榜文明明宣稱要將假公主梟首示眾,曝屍三日,花溶竟敢膽大妄為,提前替她收屍。

  「官家,如何處置花溶?」

  趙德基想了想,搖搖頭:「先密切監視她的動靜。只不要讓她逃離了臨安。」話一說完,又覺得不把穩,明日就要殺岳鵬舉了,殺了後,如何名正言順地將花溶弄進宮,卻是一個天大的問題。

  在這個問題上,他簡直束手無策,岳鵬舉一死,自己霸占他的遺孀,肯定為天下人嗤笑,跟他一貫標榜的「仁厚明君、不近女色」完全背離,而且,也擔負不起這樣的惡名。可是,要白白放了花溶,生兒子的希望就徹底斷絕了。

  兒子江山和帝王名聲,到底孰重孰輕?

  他咬牙切齒,為何花溶不能像王君華一般?聽話聰明,暖閣一度春風,珠胎暗結,豈不最好?

  宮外,今日不當值的大太監康公公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再也忍不住,尋了機會悄悄溜出城去。

  王繼先的富麗堂皇的宅院燈火通明,康公公直闖進去,王繼先屏退下人,將他帶進書房。門一關上,康公公急忙說:「你還不稟報官家?」

  王繼先臉色鐵青,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死太監,你害死我了。」

  康公公被勒住脖子,喘不過氣來:「王繼先,藥是你給官家的,你也脫不了干係。」

  王繼先狠命掐住他:「當日威脅我的究竟是何人?你竟敢勾結匪徒,危害君上。我若此時去威脅官家,這是十惡不赦的大罪,我滿門豈不是一人不保?」

  康公公被勒得直翻白眼:「這是有解藥的……」

  王繼先的手一松:「實話告訴你,藥是老夫驗過才給官家服用的。而且用了7種不同的方法驗證,都沒有任何毒性,你休要拿這個恐嚇我。」

  康公公退開三步,不陰不陽地:「王繼先,那藥是巫蠱,憑你自然查不出來。兩年後,你便知分曉……到時,你全家都是死罪……」

  王繼先目露凶光:「我先殺了你滅口,誰又知道?」

  康公公再退一步:「你若殺了我,官家明日便會知道是你下的藥,不信你就試試。」

  王繼先眼珠一轉:「你要救岳鵬舉,那是想也別想。否則,不等明年,今日我二人就要喪命。你服侍官家多年,應該了解他的為人,若知曉此事,你我二人,必定被他尋機處死。康大官,你自己選擇,是要岳鵬舉的命還是要我和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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