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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鮮血染紅了沁葉城荒蕪的土地,讓這座向來貧瘠的城市被迫多了逼人的艷色。

  殺.虐的欲望從四肢百骸中上涌,卻在指尖觸摸到那枚玉佩時消退。

  秦縱知道自己從不是什麼朗月清風之輩,相反,他幼時家中遭變,進入軍營後便開始了十步殺一人的生涯。十五歲時,他從屍山火海中倖存,在刀尖上舔著血走過,他心底一直埋藏著狠厲殘忍的一面。

  但楚霽不想他這樣,秦縱深知這一點,所以他也盡力掩藏心思,學著如何一派颯爽,少年意氣起來。

  倒不是說他如今的模樣都是在楚霽面前裝出來的,反而是楚霽的信任、包容和愛一直都在安撫著他,讓他漸漸變成了楚霽喜歡的模樣。

  陰暗藏於深淵,少年的心得以安定。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在秦縱連日行軍的日子裡,楚霽也沒閒著,終於是抓住了府中的細作。

  「宋城,少爺召你前去書房。」

  宋城正坐在房中,低頭不知在想些什麼,倒是被這聲音嚇了一跳。

  他認得這聲音的主人,是紀安,府中現在人人稱他為小紀大人,原先也不過就是大人身邊的一個僕從,搖身一變就成大人了。

  不過大人待他真是親厚,這些日子裡楚大人因著秦將軍的事情傷心動怒,只允許紀安一人陪著。

  知道這人惹不起,宋城按下不屑,略有些心虛地問道:「還請小紀大人指點,大人是何事要召了我去?」

  紀安只笑得親切:「大人說你近日帳目核算準確,毫無錯漏,正要賞你呢。」

  聽到這兒,宋城鬆了一口氣,他還以為……

  楚大人的書房是府中重地,莫說是他,便是他師父,這府中的大帳房也從未來過。

  宋城一進了書房,便被眼前的景象震驚了。

  楚大人的書房占地極大,這事兒大傢伙兒都知道,但他從未想到過,真正潑天富貴人家的書房是這般模樣的,這裡頭擺的東西他連名字都說不出。

  書房正中占地最大的一塊兒,是一幅鋪在地上的圖。這麼形容並不準確,因為這幅圖是立體的,仿佛輿圖中的山川河流道路曲折都擺在你面前一般。

  宋城是帳房先生的學徒,自然認得字。他瞧見那寫著「滄、膠、雲」的三處都插著一面小旗,上頭寫著一個楚字。

  由此宋城推測這是一幅輿圖,但到底是權勢滔天的楚大人會來事兒,小小的一幅輿圖也能做出這許多花樣來。

  紀安一領著人進來,便逕自關了房門。宋城那廂早就被眼前景象驚得說不出話來,連行禮也忘。

  「這藥苦得我舌頭髮麻,不如倒了省事兒。」楚霽放下藥碗,朝著紀安抱怨。

  宋城聽見楚霽的話這才回過神來,慌忙之間跪在了地上請安。

  楚霽也不理他,只顧著同紀安說話。

  紀安見楚霽這般,上前幾步無奈道:「但這是秦將軍特意交代的,您可不能耍性子不喝。」

  說著,他又抽開食盒下頭的小抽屜:「知道少爺怕苦,這不是給您準備了

  蜜餞嘛。秦將軍說您近來愛吃蘭香居的糖漬杏子,一日吃上三五顆也無大礙。」

  虧得紀安那日還說秦將軍不體貼,連杯給少爺潤喉的茶也不曾倒。未曾想秦將軍回了軍營便擬好了少爺這些時日將養身子的藥方,又事無巨細地交代了許多,一併寫在方子上,特意讓親兵送來。

  楚霽的身子已經好了許多,原先也不過就是體虛氣虛進而有了許多併發症而已,只是要格外精細地養著,身子便一日勝過一日了。想要根治幾乎是不能,但只要別情緒起伏過大,於壽數上也不算有損。

  那日他同秦縱雖說是演戲,但到底是歇斯底里了一番,有些傷著了。

  論說開些將養方子不是難事兒,任抓一個醫師來也開得,但秦縱連姜木都不放心,這種事情怎麼可能假手於人?

  楚霽想起秦縱便笑了出來,也不嫌棄藥苦了,一口便悶了下去。

  跪在地上還沒起來的宋城徹底慌了神。

  不是說,秦將軍和楚大人徹底鬧掰了嗎?不是說,楚大人實則對秦將軍不滿已久嗎?

  能在楚霽府中做帳房,哪怕還只是一個學徒,也是極聰明的。

  楚霽特意將他叫來,又故意透露他和秦縱並無齟齬,這擺明了實在警告他,已經知道了他隨意向外人透露府中事務。

  這是府中規矩的第一條,在州牧府裡頭做事不僅月錢豐厚待遇好,出去也是面上有光的,人人搶破了頭想往裡頭擠,但最要緊的便是嘴巴要嚴實。

  若有違反,便是先仗責一百再趕出府去,一百棍刑,便是軍營中人都不太受得住,更何況他一個文弱書生?不死也得殘廢。

  想到這裡,宋城雙腿一軟,癱在了地上。

  「如此看來,你是知罪了?」不知何時,楚霽已然來到宋城跟前,聲音平淡無波,聽不出是不是在生氣。

  宋城不敢抬起頭,只敢悄悄瞥一眼視線中出現的華貴靴子。

  他強自鎮定下來,小心地咽了口唾沫,眼裡逼出兩行淚:「大人,小的知錯了,小的不該在外頭大嘴巴,求大人繞了奴才,求達人饒了奴才。奴才家中還有八十老母要孝敬。」

  「本官不會杖責你。」

  眼前的靴子移動了兩步,宋城的眼裡顯出了希望。他就知道,楚大人是個心軟好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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