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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有這麼冷?」

  李躍青斜倚著自行車問他。

  水鵲下巴壓著紅圍脖,上下點點頭。

  李躍青拿出兜里揣的東西,是一個用油紙袋包著的紅薯,個頭很大,底下烤焦了一個角,香甜撲鼻。

  「辛苦了,小水老師。」他遞給水鵲,「吃這個暖暖?」

  水鵲從棉襖的衣兜里伸出手來,碰了一下油紙袋,就和撩到火苗一樣迅速收回去。

  李躍青解釋:「還是燙的,我在灶膛里烤完就帶過來了。」

  他低著頭,幫忙把紅薯的皮剝開了,底下是烤過之後橙紅的飽滿肉,蒸出熱氣,冒著光澤。

  送到水鵲唇邊。

  李躍青示意:「喏,吃吧。」

  水鵲吹了吹,又吹了吹,再小心地下口。

  李躍青感覺他吃東西的時候,像某種該被人揉在懷裡的可愛生靈,舌是小貓舌,一點燙也受不了的,胃是小鳥胃,多了又吃不下的。

  「好吃!」

  水鵲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李躍青。

  「這個紅薯好甜。」

  糖分累積得特別多,吃得水鵲滿足地微眯起眼睛。

  李躍青忽地問:「你是不是大寒之後就要回家?」

  大寒之後沒兩天就是小年,那會兒回去正好趕得上。

  水鵲重重點頭:「嗯!」

  現在才剛過小寒。

  但天氣已經足夠冷。

  村頭村尾的水田和池塘全結上了一層大冰蓋,有時候頑皮的小孩踩在野塘上,蹦蹦跳跳不留心,冰蓋漏一個洞就要冷濕鞋。

  石板巷子和青瓦屋,連綿的後山和四散的河汊,連夜鵝毛雪一下,天地全被厚白覆蓋。

  水鵲坐在自行車后座上,迎面有冷風打,他額頭抵在李躍青脊背後方,又去扒拉自己的紅圍脖,恨不得把小臉全用棗紅色的圍巾蒙上。

  用圍脖包著小半張臉,還能聞到村頭巷尾的豆腐香。

  過冬這邊家家戶戶要做豆腐,醃臘八豆,釀冬水甜酒。

  因此這個臘月是石磨豆腐的月份。

  水鵲喜歡甜酒,是糯米酒,味甜而香,度數低,和糖糍粑或者是煎雞蛋一起煮開,唇齒留下的是糯米香。

  李躍青送他到知青院門口的地坪。

  水鵲突然沒頭沒尾地問他,「為什麼你的手不怕燙?」

  他說的是李躍青剛剛和沒事人一樣幫他拿著紅薯。

  「你張開手。」

  李躍青說。

  水鵲聽話地從兜里抽出左手來,攤開。

  他手心嫩得沒一點繭子,膚肉泛著淺粉色,掌根和指尖要紅一些。

  李躍青張開自己的手掌,晃了晃,「看見沒?繭子。」

  是做農活、做木工留下的,掌根是粗繭,指節縫隙里的是薄繭。

  水鵲看了看,「噢……」

  猝不及防,李躍青的左手包裹住他的。

  十指相扣。

  薄繭摩挲了幾下。

  水鵲看他的右手又搭上來。

  變戲法似的,再鬆開的時候,水鵲的手腕上多了一隻機械手錶。

  水鵲認得這個牌子——

  「春蕾」。

  這個手錶工廠在海城。

  和名字一樣,手錶背面和針盤刻印著一朵花,形狀像是鬱金香花苞。

  水鵲好奇地抬眼,「你哪兒來這麼多的錢?」

  這個手錶起碼要一百二十多元,李躍青怎麼突然變出這麼多錢,還要送給他。

  水鵲想把手錶剝下來還給他。

  李躍青牢牢摁住他的手,「你戴著。」

  「你之前和我說的話,我深思熟慮過了。」李躍青滿面嚴肅,「你放心,我肯定不會比我哥差的。」

  水鵲完全沒有聽懂他在說什麼。

  李躍青將水鵲之前什麼三轉一響的夢話放在心上,他踢起腳撐,對水鵲擺擺手,一跨就蹬上自行車揚長而去了。

  「你就等著吧。」

  水鵲茫然地站在原地。

  冷風一吹,才捂緊棉襖回知青院裡。

  ………

  知青們回家的那天,李觀梁和李躍青去送了。

  一路送到火車站裡。

  水鵲想了想,怕自己回去過年不在男主和他哥身邊,會出什麼岔子,他寫了一張字條給李觀梁。

  「如果有急事,寄信太慢的話,」周圍人來人往,水鵲認認真真地叮囑著,「你就到縣城裡找到電話亭,可能是我弟弟或者是我爸爸接,他們會轉達消息給我的。」

  媽媽和繼父住的家裡沒有住宅電話,所以他留了父親家的。

  水鵲肯定是先回原來的地方住,他還沒想好什麼時候回父親在的軍屬大院裡住幾天。

  水鵲決定要公布一個消息。

  比如他交男朋友了或者是別的什麼的……

  總之要向家裡出櫃。

  他回憶起家裡不管是誰,好像都對這樣的話題忌諱莫深的樣子,這樣一來,他肯定會被切斷生活費補貼、驅逐出家裡甚至是斷絕關係。

  那就完全和劇情里的設定契合了。

  男主肯定也能夠正確地懷疑他是騙錢騙情的。

  水鵲已經把計劃一層層打通了,規劃得尤其完美。

  他甚至為了試驗,還先給繼弟寫了一封信,說的就是談對象的事情,打一個預防針。

  寫了電話號碼的紙在李觀梁手上,李躍青裝作不經意地斜睨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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