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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再磨了另一方硯磨了硃砂,將毛筆送到水鵲手上。

  水鵲不明所以,「這是做什麼?」

  「九九消寒圖。」齊朝槿說,「冬至後,經歷過九九八十一天,每日塗紅一片花瓣,便可以盼望春來。」

  他在書畫鋪里曾畫過許多幅,皆是城中人家買了回去,哄怕冷的嬌兒畫著玩的。

  水鵲接過了毛筆,塗紅一片花瓣。

  滿意地看著這張梅花圖,「那春天應當要來得很快吧?」

  「嗯。」齊朝槿用帕子給水鵲擦了擦臉頰,約莫是剛剛打火石的時候蹭到了石炭,再捂臉蹭上的,「聽聞宮廷有瑞炭,炭色青青,堅硬如鐵,無焰而有光。」

  不會像尋常人家的木炭石炭那般熏煙嗆人。

  水鵲欽羨道:「要是我們能夠用得上就好了……」

  可是御用的瑞炭,唯有天家才能用,再不然,也得是聖上器重的臣子,得些作賞賜。

  齊朝槿半覆眼皮,手指摩挲桌案邊的文書。

  其實如果是換作了富裕人家用的貴重些的龍眼炭,煙會少上許多。

  晚上做了冬至團來吃,齊朝槿趕著為縣衙潤筆,明日好交上去,看看能不能領一些新的活計。

  他往燈盞中加上三兩桐油,撒一些鹽,這樣要更加省油。

  水鵲坐在旁邊,借著燈火看看從書院借出來的遊記。

  夜裡雨雪更大了,打在院中的竹叢間,屋舍青瓦上堆起皚皚白色。

  垂下來的捲簾蓋不住風,呼呼的吹。

  水鵲小小地打了個噴嚏。

  抬眼,齊朝槿正擔憂地看著他,「你到床上,暖和一些。」

  水鵲合上書,「那我先睡。」

  他說完,又打了個噴嚏。

  ……

  第二日,外頭雨雪泥濘,一般來說,冬至前後雨雪,預示除夕是要天晴的。

  齊朝槿要趕早送文書,就沒讓水鵲跟著自己一起進長州縣裡。

  回來的時候天上還是陰雲,見不到什麼日頭,放在往常,就是日上三竿的時辰了。

  他進到灶房,鍋中溫的粥涼了,但是不見動過的樣子。

  齊朝槿隱隱不安。

  往臥房裡去。

  水鵲依舊在安睡,可呼吸不暢,臉上酡紅,摸額頭,簡直是燙手了。

  齊朝槿扶他起來,套上外衫冬衣,和夾襖,可窗外是雪天,北風這麼大,就是用斗篷遮住,他腿腳再快,走雨雪泥濘的路,背到長州縣裡至少要半個時辰,必然會二次受涼的。

  腳步匆匆,去向劉大娘子家借牛車。

  正巧劉大娘子的丈夫要進城,便答應送他到縣裡去。

  這時候只有石魚街的金紫醫官藥鋪還開著了。

  宣稱祖上是宮廷御用醫官,有金印紫綬的。

  李大夫捋一捋白鬍鬚,斜睨了一眼神色焦急的書生,開口便是兩萬錢。

  在大融,醫生本就是賺錢的行當,他又是江南一帶有些名望的醫生,即使漫天要價,仍舊有人願意買單。

  齊朝槿這會兒上哪給他湊出兩萬錢來?

  他問大夫,診病開藥的錢能否寬限時日。

  李大夫看一眼他懷中半昏迷的小郎君,臉色燒出不正常的酡紅。

  「我寬限得,你家小郎君可不一定拖得了……」他摸著鬍鬚。

  這意思是讓交得上錢,才給診病了。

  齊朝槿臉上有一瞬間的空白。

  水鵲半夢半醒的,手從斗篷里伸出來,扯了扯齊朝槿的衣袖。

  他垂首去聽水鵲說話,憂心地問:「可是難受?」

  水鵲呼吸滾燙,輕聲細氣地說:「齊郎,回家去吧,我會自愈……」

  齊朝槿眉頭緊鎖,「不要說胡話,熱病不能拖延。」

  可是他真的能自愈啊……

  只是慢一些而已。

  水鵲是每年要發燒一輪的。

  算一算,正好今年該是這個時候,加上吹了些冷風,他的身體自覺地開始每年一趟的排毒了。

  齊朝槿背他出門,急得要到當鋪借貸。

  水鵲燒得迷迷糊糊,安撫他:「你先別急……」

  四匹馬鳴聲咴咴,朱漆雙轅馬車即停在街口,裘皮帷幔掀開,骨節分明的手伸出來,把水鵲落在後背的兜帽蓋回腦袋上。

  卻給炙熱的溫度嚇得一驚。

  崔時信問:「這是怎麼了?發燒了?」

  不待齊朝槿答,他大開帷幔,讓人先上車來。

  「京中醫官局的杜醫官恰好回來省親,趕緊上來,先到我家去,我遣人去請杜醫官過來。」

  虎皮軟衾,松木車廂,暖火爐放置中央,燒的荔枝炭,無煙,反而有清清的果香。

  外面的裘皮帷幔一合。

  齊朝槿在軟衾上放下水鵲。

  「多謝崔三公子。」

  崔三瞥他一眼,涼涼地說:「用你謝什麼?」

  轉而憂愁地去探水鵲的額頭,「怎麼燒得這麼厲害?」

  相比起額頭的灼熱,他的手溫涼,水鵲下意識地蹭一蹭他的手心。

  到了崔府,三人下車,崔時信讓車夫轉道去城北杜醫官的老宅請人過來。

  換了別的人,是請不動的,杜醫官畢竟是翰林院醫藥局的人,專為皇家權貴診病開藥的。

  不過既是京城崔氏,加上崔三的母親,杜四娘,與杜醫官是同脈的親戚,請人過來看病倒是不成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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