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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前的雪青小綾縫製成褙子,湖縐游鱗紋,本來就神清骨秀的小郎君,瞧著整個人都清清涼涼的,穿行遊人當中實在吸睛。

  穿過了長街,沿著河岸走,都是擔夫小販,還有往來與河港叫賣的載瓜小舟,浮瓜沉李,薰風徐來。

  水鵲端著碗冰梅子,他到這個世界很久沒吃上西瓜了,就同齊朝槿說讓他去和小舟上的農家買瓜。

  河岸邊許多人招手,載瓜小舟搖著槳過來,日頭大,齊朝槿買瓜得排隊等上一會兒,就叫水鵲到稍遠些河邊的涼亭里等。

  亭榭面水,旁邊楊柳依依,算是柳蔭深處,因此涼快許多。

  水鵲坐在亭子裡,只能看到遠處人潮中齊朝槿的背影。

  褐衣的男人走進來,摘下笠帽,也許是曬得慌,他的吐息粗重,汗流浹背,沾濕了布料就浮現出溝壑起伏的背脊來。

  他不是來納涼的。

  一碗荔枝膏水,遞到水鵲面前。

  「烏淳?」水鵲疑惑地問他,「你今日得閒來消暑嗎?」

  他平日裡看這個人不論寒暑晴雨,都往山里鑽,從沒見過他有什麼別的消遣。

  還以為這人不知道冷熱呢……

  烏淳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非得等水鵲接過了荔枝膏水,才啞聲開口:「剛打的,趁涼,喝。」

  水鵲早習慣了他寡言少語、一個字一個字冒的說話風格,可能最近和水鵲說話還算說多了,烏淳的口音改善許多,起碼沒有之前那樣,一聽就是胡人的口音。

  但人家一看他的高鼻鷹目,就知道不是純血的大融人。

  水鵲方才楊梅吃多了,嘴裡正酸澀,荔枝膏水一化,甜的正好。

  烏淳直勾勾地盯著他啜飲,喉頭緊了緊,乾燥的唇翕張,「齊二給你買了酸梅子,牽你了。」

  水鵲:「嗯?」

  怎麼突然說起了齊朝槿?

  水鵲迷茫地抬眼看他。

  烏淳一張臉沒什麼表情,木木的,但一字一頓地道:「你喝了我買的荔枝膏水,手合該也給我牽一牽。」

  他明明聽過眼前人和齊二說過心悅,知道這兩人關係不一般,勝似一對璧人,卻趁齊朝槿為人買西瓜的功夫,來送殷勤要牽小郎君的手。

  烏淳知道這在大融的社會中應當是不正當的行為,但一來這兩人還沒成婚,二來胡人那邊還有兄弟共妻的風俗,大多不注重虛禮。

  雖說烏淳沒有被老鰥夫收留前的記憶了,但他骨血里還是胡人的血脈占優勢,想做什麼就做了,不拘泥於旁人的眼光。

  水鵲右手持著木碗在喝膏水,渾不在意地將左手伸出去。

  胡人的大骨架,讓他們擁有比尋常大融人更寬大的手掌,烏淳可以輕易地裹住水鵲的手。

  小郎君的手和他的也全然不同,指節細細白白似姜芽,不像他的,骨節粗大突出。

  掌心軟膩膩的,一點繭子也沒有,烏淳端詳著,相比之下,他的手都是常年挽弓搭箭做粗活磨出的老繭,紋路深深。

  他忍不住去揉捏水鵲涼涼的手。

  溫度滾燙,粗繭摩挲,烏淳痴痴地盯著,小郎君的手仿佛柔若無骨,任由他握著、裹著。

  和沙礫般粗澀的虎口磨過,水鵲蹙起眉頭,禁不住道:「別玩了,我喝完了,碗還給你。」

  經過了這麼多日,他已然逐漸適應了自己勾三搭四、貪圖享樂的人設。

  前頭和窮書生天下第一好,後頭就勾著個粗野莽夫又是給他買衣衫又是給他買糖水,一不高興了,就把牽手這點甜頭都收回。

  秋風掃落葉般無情,木碗代替了左手塞到烏淳手裡。

  烏淳悶沉沉地盯著自己手中的木碗。

  早知應當買多兩碗。

  另外一隻手還沒牽上。

  木碗內側剛剛盛了荔枝膏水,是冰涼的,烏淳發覺外側的邊沿留下來一個印子,是水鵲喝膏水時讓碗壓著的飽脹下唇。

  耳根忽地一燙,趁人沒注意,他的指腹悄悄地覆蓋在上面,擦了擦。

  心滿意足了,烏淳抬起頭去看水鵲,轉了話題風向,問:「你怎麼沒穿我買的衣衫?」

  最先的素紗衣太單薄,是不能穿出去的,可是他等水鵲再看看兔子的時候,分明還送了他兩身長衫。

  水鵲不尷不尬地扣了會兒手指。

  他怎麼說?

  他總不能讓男主現在就發現他勾搭「野男人」,畢竟這個階段水鵲的角色還掩飾得好好的,沒有暴露本性。

  男主是後來看他和侯爺眉來眼去才起了疑心,新婚之夜水鵲失蹤還以為他是被人綁走的,一直到金榜題名後徹底打探到真相,方才真的相信口口聲聲說心悅他的黑月光,竟然愛慕虛榮到為了錦衣華食毫不猶豫地拋棄他。

  因為不好解釋為什麼烏淳給他送衣衫,水鵲只好把三件衣衫都壓箱底了。

  「你挑的都不好看,我不愛穿。」

  水鵲現在只好搪塞烏淳。

  烏淳怔怔的,低下頭,悶聲道:「那下次你和我一同去成衣鋪,挑你喜歡的。」

  水鵲敷衍敷衍他:「嗯嗯,等得了空吧,你快走,齊郎一會兒要回來了,我還要和他去消夏灣賞荷花的。」

  他看河岸邊人都稀疏了一些,就要排到男主了。

  烏淳的唇板直,聲音沉悶不樂:「我划槳很穩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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