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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著飲酒時元文和盤托出,或許是趁著酒力,張平為了掩蓋秘密而暴起。
一旦有人被砍死後,整艘船就成了海洋上的大逃殺地獄。
船上的消防櫃不止一個,也不只有一把太平斧,不可能沒有人反擊,至少可能有倖存者。
但是船上隨處可見泡過水的設施,角落的淤泥,突遭暴風雨,海上搜救隊當時收到無線電求救信號後展開的無果的搜查。
這說明千煙號在故事的真正最後是遭遇了沉船的。
千煙號的真相基本上推理得七七八八了,卻沒有任務完成的提示。
還差一環。
缺少了什麼?缺少了誰的手筆?
船室的門被斧頭劈開。
唯一完整的腦袋從破洞處擠進來,戴著船長的航海帽,青白的眼皮掀起來。
確認他們都躲在這個房間裡,又退出去開始瘋狂地劈砍房門,木刺四濺。
元嶼在他進門時將椅子砸過去,讓船長退後到不能把三個人堵在門口的距離。
謝華晃上去幫忙,出門時往盡頭扶梯的方向推了水鵲一把,「跑!去下一層!」
監察者提示:【往前,下樓梯。】
水鵲試探了一下,扶著鐵製扶梯噔噔噔跑下去。
【樓梯拐角,右轉。】
如果水鵲不是在逃亡途中,不是看不見,那麼他就可以透過左舷的圓窗,在散去的海霧中和滿月底下看到遠處千煙島一個小黑點的輪廓,然而今夜,東山的燈塔沒有白光閃爍。
下一層就是倉庫了,白色木箱在綠色鐵架上堆積成山,箱角還捆著漆黑的鐵箍。
管道紛亂橫七豎八地分布在地面上,柴油發動機如同重病患者戰慄著喘粗氣,一刻不停。
監察者:【滾。】
這一次水鵲反應很快,就地一滾。
最後一個無頭人——
斧頭砸在殘損的船底。
海水從鉚釘眼那裡咕嘟咕嘟地湧進來。
水鵲翻滾的時候磕到了一條管道,膝蓋殷殷滲血。
瘡痍滿目的船體在滔天波浪中搖搖欲墜,風雨打得船舷外噼里啪啦響。
大風暴的時候,船會傾斜三十到四十度左右。
水鵲咕嘟咕嘟地滾到另一邊。
這次沒有撞到什麼尖銳的物體。
黏糊糊的一隻觸手把他當餡料一樣捲起來。
水鵲晃了晃腦袋。
他意識到接住他的觸手從未有過的巨大,並且還在不斷膨脹。
無數的觸手塞滿了一整層船艙。
海怪在尖嘯著。
水鵲已經聽不懂它在說什麼了,空中充斥著混亂的絮語雜音,這讓他不得不捂住耳朵。
第50章 無限副本的盲眼寡夫(17)
風從深沉的暗夜衝到懸崖上,駭浪拍打到燈塔的塔身,將燈塔的夜晚打得支離破碎。
魚鷹在這樣的環境中躁動不安,撲扇著翅膀在起居室內迴旋,尖喙發出刺耳的鳴叫。
皮革文具、墨水瓶,以及綴有縮寫首字母的便箋紙鋪陳在桌上。
夾著一張小小的紙條,皺巴巴布著摺痕,曾捲起來綁好,由放風的魚鷹橫跨島的西東兩端,攜帶回到燈塔。
字跡顫顫巍巍,顯然不是來自年輕的第二代守塔人的手筆。
上面還有今天清晨西山露水打濕紙張又干透的印記。
「七月十六號,夜,柴油發動機故障。」
這樣的紙條,意味著燈塔長在白天裡不用清理透鏡,不必添加柴油,只需要等待到又一個白天的到來,然後清理夜裡暴風雨留下的損傷。
燈塔長默然將紙條丟入燈芯中燃燒,殘餘的灰燼倒在值班室桌子最底下的鐵盒子裡。
那是上一代守塔人留下的鐵盒子。
灰燼抖落,融入盒中的另一堆,難分你我。
神社正殿,地下檔案室。
沒有窗,門鎖緊閉,滿室烏煙,烈焰吞沒了架子上的卷帙,嗶嗶剝剝地作響,火舌燎到天花板,熏得污黑。
老神官渾濁的眼珠已然被熏得睜不開了,他仿佛要將肺都咳出來,聲嘶氣弱地邊咳邊笑。
他半世清明,大兒子做出這種事,如果捅出來要他在島上怎麼做人?
更重要的是,沈衣既然是小舟新娘,海浪退回來說明是海神自己不要,和張平動了手腳玷污新娘,這兩件事相差巨大。
千煙島上,不能容納任何對海神不敬的人。
最好的辦法,也是為了千煙島的未來,應當任由神明發泄怒火。
火舌吞噬衣袍的時候,空氣里瀰漫燒焦的腐肉味。
眼皮掀起,露出灰白白一片的眼球。
老神官好似在火焰和烏煙中,回到了小時候家裡搖搖晃晃的漁船,窺見了疾風驟雨的海岸邊,黑紅腕足漫天揮舞,積蓄著倒山傾海的力量。
懷著此生對神力的絕對膜拜,他在火舌里溘然長逝。
*
狂風暴雨中,浪峰撞擊著船頭,黑魆魆的波濤把破損的千煙號拋擲高點,又狠狠滑下翻卷的海面。
甲板上的水漫到所有船員一刻不停地往外舀水也無濟於事。
海水從船底鉚釘眼兒咕嘟咕嘟湧進來,豁口越來越大。
水鵲就是捂住耳朵,也沒辦法屏蔽掉整片海洋的瘋狂囈語。
「安靜點!」他不得不提高音量,在觸手的包裹中掙扎著試圖喚醒海怪的神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