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他跟著燈塔長的步子,卻不小心踢到了牆角紅色塑膠袋裡漏出來的土豆。

  土豆骨碌碌地滾到燈塔長的鞋後跟。

  「對不起……」水鵲感受到自己踢到了什麼東西。

  那是一顆已經長出芽的土豆,儲放得太久了,燈塔不適宜儲存這樣的食物。

  男人毫不在意地撿起來,扔進垃圾桶里。

  燈塔內部只有螺旋而上的步梯,沒有扶手,對於盲人來說極其危險。

  他在梯子前站著不動了,水鵲沒注意,直直撞到了鐵打銅鑄似的脊背。

  他捂著撞到的額頭,詢問:「你怎麼不走了?」

  燈塔長沉默片刻。

  選擇拿過水鵲手裡的籃子,水鵲以為他是接受禮物答應幫忙了,心頭一喜。

  下一秒,燈塔長另一隻手直接扛起他就上樓。

  水鵲都沒反應過來,眨眼的功夫,腳就離開了地面,嚇得他瞳孔放大,顫聲問:「你幹嘛?」

  慌亂之中盲杖掉了,牽繩也掉了。

  男人不得已又蹲下給他撿起盲杖後,拾級上樓。

  步伐踏在螺旋而上的石階,身體起起伏伏,他的肩峰堅硬,硌得水鵲的肚子不太舒服。

  不過也明白人家是想幫他上樓。

  這樣的姿勢不太好說話,水鵲的聲音憋得悶聲悶氣,「你其實可以扶著我上去的。」

  「太慢了。」燈塔長的語氣沒有起伏。

  這樣的方式,弄得他肚子怪難受的。

  但凡換一個人這麼做,特指謝遷,水鵲就要發脾氣了。

  不過他現在是上門求人幫忙,只能忍氣吞聲。

  直到男人把他放在二樓的凳子上。

  二樓是生活起居室,還算寬敞的空間,容得下基礎的家具,一架煤氣灶、實木的桌椅、柜子以及床鋪。

  床鋪邊上開了一扇窗,有風呼呼地糊進來,床頭柜上還有一台古老的雷明頓牌打字機。

  燈塔長有不明顯的潔癖,他的房間是極簡風格,比絕大多數獨居男人的家裡都要整潔乾淨。

  一路跟著上來的煤球依偎在水鵲腳邊。

  角落的落地鐘擺悠悠然敲了八下,魚鷹振翅飛到鍾架子上,鳴叫一聲。

  籃子隨意擱在桌子上,燈塔長說:「等我。」

  他繼續上樓,天黑後每隔一個小時就要給旋轉機上弦,保證透鏡的旋轉,讓發光器的燈光能夠360°照射,這只是燈塔守塔人繁重的任務之一。

  順便檢查確認頂層的鹵素燈在正常工作。

  下樓梯過完轉角,就能從高處往下看起居室的全貌。

  那隻蠢鳥站在桌子上,細皮嫩肉的小寡夫,只是抬起手停在半空中,它就自動自覺地伸出腦袋拱到人家手底下。

  燈塔長沒頭沒尾地問:「你是公主嗎?」

  「啊?」水鵲訝然,他抬眼看向聲音來源,「你是在問我嗎?」

  「除了你,這裡還有人會說話嗎。」他從石階梯下來,拉開水鵲對面的椅子坐下了。

  只有騙小孩的童話故事裡的公主,才像他這樣,皮膚白,天然討動物們喜歡。

  水鵲根本沒懂他為什麼這樣問,訥訥地解釋:「我是男生……」

  燈塔長碰了碰桌上的茶壺,壺身還是溫熱的,他倒了兩杯茶,其中一杯推到水鵲手邊。

  視線掃過,停頓了一下,他的眉心皺起來,「魚呢。」

  籃子裡空蕩蕩,只剩那壇酒。

  「小鷹它剛剛……吃掉了。」他的睫毛抖動得像蝴蝶的翅膀,為了掩飾心虛,手上不停摸著魚鷹的腦袋。

  其實是他餵魚鷹吃掉的。

  吃了他帶來的東西,總不能拒絕幫忙了吧?

  這麼說好像有點小卑鄙……

  魚鷹無知地歪了歪頭。

  燈塔長將茶杯里的茶一飲而盡,杯子擱到桌案上。

  水鵲旋開酒罈的蓋子,想給他倒酒。

  「不必。」茶水潤過的嗓音依舊沙啞,「工作的時候必須時刻保持清醒。」

  接受了這樣的事實,燈塔長問:「想讓我做什麼?」

  水鵲雙手捧著茶杯,食指的指尖輕輕敲著瓷杯身,他將元嶼的事情和盤托出,表達自己希望對方幫忙向老校長說情。

  燈塔長的眼瞳像某種鳥類的灰色,沉靜地注視著水鵲,一直到他把事情說完,也未發一言。

  老校長是他的舅公。

  所以對方會來找他。

  水鵲:「麻煩你了。」

  翕動的睫毛完全暴露了眼前人的局促不安。

  燈塔長聽完,緩緩道:「不夠。」

  但也沒下死結論。

  水鵲抬起頭,「你還有什麼需要的嗎?」

  二樓的白熾燈前段時間燒過,他換了一個備用的燈泡,瓦數小了些,但是不妨礙他看清那說話時一開一合的唇。

  紅洇洇的舌尖若隱若現。

  燈塔長發問:「這是元洲喜歡的酒?」

  「嗯……對。」

  從元洲房間找到的,那肯定是元洲喜歡的吧。

  水鵲回答得太簡短,他的眼睛沒有捕捉到那抹濕紅,說不上是失望還是什麼,淡灰的眼眸半闔,繼續問:

  「什麼味道?」

  水鵲啜飲了一口茶,老實巴交地說:「我沒喝過。」

  燈塔長的眼睛重新鎖在對方身上,分明的五官神態讓他看起來是個剛正的人。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