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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她逮著醫生問了一籮筐的問題:怎麼洗澡啊、需不需要忌口啊、幾天換一次藥啊、睡覺翻身擦到傷口了怎麼辦啊、走路會不會縫線崩開啊……
半天,想不出其他了,醫生的好脾氣也快消耗殆盡了,何韻來最後問:「醫生,謝謝你啊!我們幾個能不能進去看……哎?林柏楠人呢?」
一轉頭,林柏楠不見了。
榮耀背部貼牆,一條大長腿打彎搭在另一條大長腿之上,用下巴指了指診室門:「早進去了。」
*
林柏楠在醫生敞開門的幾秒後就進了診療室。
為保護就診者的隱私,治療床前的拉簾緊掩,藍色不透明的帘子嚴嚴實實擋住了袁晴遙,從門口到治療床區區四米的距離,他覺得竟如此遙遠……
「刷拉——」
他拉開帘子一角。
響動引得她遞來視線,那張小圓臉掛著和往日一樣溫和純真的表情。
甚至,在看到他的一刻,她發自內心展顏一笑。
看到那張無畏無憂的笑臉,他的心臟猛地收緊,比錐心還痛的感覺蔓延至全身。
她伸出了手:「林柏楠——」
他靠近她,十個指尖依舊麻木著,掌心被冷汗浸透,十三年「駕齡」的老司機,手下竟不住地打滑,好幾次推了手推圈可輪椅分毫未前進。
「瞧把你嚇的!」她沒心沒肺地笑了一下,抬起左腿給他看,「左邊的小腿淺淺地劃傷了一道,只有芝麻大的一點點疼。右邊小腿掛彩嚴重一些,麻藥的勁兒還沒過去,我的右小腿好重好重,暫時抬不起來就不給你展示了。」
「……」
「林柏楠?」她懷疑他是不是嚇傻了,明明受害者是她,可她主動牽起他的手,反過來讓他寬心,「我沒事,你看我運氣多好!只破了點皮肉而已,又不致命,養幾天我就又生龍活虎、活蹦亂跳了。」
「……」
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
長長地嘆了好幾口氣,卻吐不走險些失去她的那種擔驚,他緊緊握住她的小手,將她的手背貼上自己的額頭,閉眼專注感受她真實存在的觸感與氣息。
說實話,從袁晴遙突然跑來B市找他的那時起,林柏楠感覺發生的一切都很不真實。
他不止一次生疑,會不會這些甜蜜幸福僅僅是他的大腦臆想出來的假象?
而現實是他正躺在B市醫院的ICU,靠儀器延續殘破的生命,袁晴遙根本沒有來找過他,也沒有偷偷吻過他,更沒有真正地喜歡他。
今天的意外便是大腦給他的警醒,催促他快點從這個不切實際的美夢中醒過來……
越想越不安,越不安握得越緊。
被捏痛了也不掙脫,她另一隻手輕撫他的臉。
6月盛夏,他雙手和臉頰都入手生涼,她牽扯嘴角笑:「我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原來你也會擔驚受怕呀?你的手……」
她笑得像哭:「在抖呢。」
他仍舊沉默著,捨不得鬆開她的手。
她屁股往前蹭了蹭,又是揉揉他的頭髮,又是戳戳他的喉結,又是捏捏他的耳垂,想方設法哄哄他。
漸漸的,她眼周暈開一圈淡紅色,柔聲說起:「林柏楠,我今天感受到你的感受了哦。打了麻藥的地方麻麻木木的,摸起來什麼感覺都沒有,就像在摸別人的腿,還又重又沉動不了。一開始我嚇了一跳,等冷靜一點了,我就在想,你剛受傷的時候還那么小,一定很害怕吧?要是你把醫院當家的那三年我也陪在你的身邊就好了,也許我能帶給你一點點快樂,你就不會那麼難過,不會二年級插班時不理人也不說話……」
聽聞,林柏楠回顧起了五歲那年被桎梏在病床上的感受。
那時小小年紀,對死亡、對失去的認知很淺薄,所以他那個時候都沒現在害怕。
無力感將他吞沒,他徹底陷入恐懼的沼澤無法自拔,像個一敲即碎的玻璃娃娃,聲音干啞:「袁晴遙,足夠了,你給我的已經足夠多了。以後,只要你……只要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我就別無他求了。」
想哭的心情在心頭聚集,她用手扇了扇濕潤的眼睛:「我當然會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不會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了,別怕別怕。」
他眸光深重:「……」
她捏了捏他的臉:「再怕我就不理你了!」
「……哪有這樣的威脅?」
「這樣的威脅不管用嗎?」
「管用……」
她儘可能鬆鬆地笑了笑:「對了,我剛才看到醫生胸口的口袋時忽然靈光乍現,我想把我的名字寫在你校服的左胸口,這樣,我就貼近你的心房啦!」
「隨你吧。」林柏楠佩服袁晴遙都什麼時候了還惦記著簽名的事,他強迫自己振作,嘖了一聲,「笨蛋,你早就在那裡了還需要寫名字上去?」
林某人如今說情話的功力漸長,聽得袁晴遙喜上心頭。
她掏出簽字筆,小手一揮,在他校服左胸口的位置烙下姓名,滿意地看著自己的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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