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遠去的盛夏果實(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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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知如此,她寧可在和連泉的那一場爭吵之後宣告戀愛終結,至少還有些「激烈」的東西值得懷念,總好過守著感情燃燒殆盡,像一堆百無聊賴的破敗棉絮。又或者,那天在植物園怒氣沖沖地離別之後,他們再不相見也好,這樣她還可以埋怨姚起雲,怪他毀了她的初戀。可惜現在她沒法這樣欺騙自己了,罪魁禍首不是姚起雲,是她自己都搞不懂的感情。

  吳江順利考上了本地最好的一所醫科大學,他安慰司徒玦的方式就是笑嘻嘻地摟著她的肩膀,「過家家結束了,就回到我們的隊伍來吧,哥們兒不會嫌棄你。」司徒玦沒好氣地踹了他一腳。

  這種時候還是同為女孩子的美美貼心,陪著司徒玦惋惜了很久,惋惜到司徒玦覺得怎麼美美比她還惋惜。

  「大家都眼饞的一塊肥肉,你叼著叼著就叼丟了,可惜啊……不過在連泉後邊排隊的人就高興了。」美美坐在司徒玦的床上,一邊翻檢著適合見網友的衣服,一邊惋惜道。見司徒悶悶地坐在那裡沒什麼反應,她神秘兮兮地湊過去,咬著耳朵問道:「老實說,是不是因為姚起雲?」

  司徒玦的腦袋頓時炸了,「去你的……」

  美美順勢癱倒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用夢囈一般的聲音說:「其實要我說,你們家小姚也不錯。唉!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司徒玦顫顫巍巍地伸手去摸她的額頭,「陳嘉美,請問你是陳嘉美嗎?你沒發燒吧?」

  也難怪司徒玦覺得奇怪,美美跟她認識多年,看著姚起雲來到她家,沒少笑話那個土得掉渣的傢伙,現在居然改口說姚起雲「不錯」,一定是腦子燒壞了。

  美美一把拉過司徒並排躺在床上,側起身子說道:「你還別說,姚起雲這兩年變化挺大的,尤其是拿掉牙箍之後……我們對他以前那副營養不良的樣子記憶太深刻了,可低年級的小妹妹就不一樣了。我是聽說有人暗地裡打聽過他的,人家就覺得他那孤僻的樣子特有魅力。司徒,你說你們家的水是不是特養人,土包子都能改造得人模人樣,改天我也到你們家來蹭飯吃?」

  司徒玦做了個想吐又吐不出的表情,也學著美美那樣迷離地看著天花板,上面不知怎麼的就出現了姚起雲的臉。

  他變了嗎?都說朝夕相處的人是最難察覺到改變的。現在想起來,他的頭髮確實不再是以前亂糟糟、枯黃的樣子了,軟軟的,跟他的脾氣相反,但是卻很黑;皮膚倒是也白了一些,在城裡生活久了,司徒家條件又不錯,鄉土味也淡了。至於牙箍……想到他當時做牙齒矯形時受的那個罪,司徒玦就覺得自己嘴裡也泛酸,好在效果不錯,整個五官都變得端正了。

  但是,也僅僅是端正而已嘛。

  「我覺得他也就一般般。」司徒玦認真地說。

  「司徒,你要用發展的眼光來看問題。姚起雲是那種他迎面走過來的時候你未必會盯著他看,但是走過去之後,你回頭只看到背影,就恨不得踹自己一腳的類型。」

  「我怎麼覺得他是讓人隨時都想踹一腳,而且再把他踩扁的類型。」司徒玦沒好氣地說,「難得你喜歡,就把他許配給你吧。」

  美美和司徒玦笑得鬧成了一團。

  「我受不起。何況他又不是你的,你說給就給?」

  正鬧著,敲門聲傳來,司徒玦臉一紅,趕緊對著美美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跳下床開門,來的果然是她剛「許配」出去的那個人。

  司徒玦盯著他看,聯想著美美剛才說的「踹一腳」理論。姚起雲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直接把剛收回來的衣服往她身上一扔,「校服的扣子我幫你重新釘過了,就你那手工,我簡直要懷疑你的性別。」

  「你的手工也讓我懷疑你的性別!」司徒玦訕訕地把衣服扔回床上,三八的美美翻出那件校服,看著上面釘得工整嚴實的紐扣,不懷好意地怪叫。

  姚起雲這才意識到還有別人,臉上一窘,趕緊離開。

  他走後,美美的怪叫還在此起彼伏,「晾在外面的內衣褲他也給你收,噢!我的小心臟快受不了啦……」

  「受不了就快走,思想邪惡!」司徒玦也難堪得不行,臉上偏還要裝作再正常不過。

  美美一看時間,頓時急了,「我是得走了。」

  司徒玦送美美下樓,忽然興起,提議道:「我悶死了,要不你帶我一起去?」

  美美想都不想,拒絕道:「我才不要你這樣的參照物。」

  送走了朋友,司徒玦怏怏地轉身。

  整個暑假過得乏味至極,吳江跟著一幫朋友去「驢行」了,爸媽覺得危險,沒讓她跟去。連泉走了,連美美也不帶她玩。眼看開學在即,她卻更覺得煩躁不安。

  她低著頭走回去,碰上餐桌才反應過來,疼得齜牙咧嘴的。

  姚起雲站在房間門口,說道:「司徒玦,你丟魂了?」

  「要你管!」司徒玦白了他一眼。

  姚起雲竟然沒有反唇相譏,冷場了一會兒,他才慢騰騰地說:「嗯……你要不要去逛街?」

  「逛街?你跟我去?」不是她不明白,是這世界變得太快。

  他又嗯了一聲,想放棄的樣子,「不去就算了。」

  司徒玦趕緊揪住他,忙不迭地說:「你自己說的,不許反悔。不止幫我拎東西而已啊,要真的陪我『逛』,我試衣服你要在外面等著,還有……」

  「借錢給你是吧?」姚起雲難得地笑了起來。

  「算你聰明。」

  司徒久安本著一視同仁的原則,給兩個孩子的零花錢是一樣多的。只不過司徒玦朋友多,在外面埋單的機會也多,而且生性不愛斤斤計較,同學朋友有困難,都愛找她借,所以自己身上往往剩不了多少。而姚起雲恰恰相反,他是一直盈餘,屬於那種不知道錢往哪兒花的「隱形富豪」,成為司徒玦的債主也是理所當然。

  司徒玦飛快地上去換了衣服,薛少萍見兩個孩子一起去,自然也沒說什麼。

  事實上,陪司徒玦逛街是個苦差事,如果不加以限制,她可以從日出逛到日暮。以往姚起雲最受不了的就是這個,他總會諷刺她,「你少買一件衣服就會死啊。」

  而這一次,他充分把他的耐心發揮到極致,除了內衣那層樓他主動消失了一會兒之外,當真是全程陪同。雖然不能指望他興致盎然地在她挑選衣服時提出好的建議,至少每次司徒玦問他「怎麼樣」的時候,他還能發出一個單音節,或者點點頭。直到夜幕降臨,逛得他臉色發青,兩人才提著大袋小袋離開商場,他竟然也沒一句怨言。

  都說購物會讓女人心中的濁氣一掃而空,司徒玦站在商場門口,看著剛剛亮起的霓虹,忽然感到豪氣萬千,豁然開朗。也許她糾結的不是連泉的不告而別,而是她受傷的自尊,但是既然早晚都要結束,又何必拘泥於形式呢。他走了,夜色一樣的美好,什麼都不會改變,除了她不用再為愛而愛。

  商場的門口往往最難打車,姚起雲和司徒玦一起走到另一個路口。看著他提滿購物袋的手,司徒玦伸手想要去分擔一些。

  「行了,不用。」姚起雲沒接受。

  司徒玦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說出了存在心中一天的疑問,「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你今天怎麼那麼好心?」

  「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是為了連泉的事吧,你良心不安了?」司徒玦斜著眼睛看他。

  她還是了解姚起雲的。

  看著她這一陣的悵然若失和鬱鬱寡歡,不知為什麼,姚起雲竟然覺得心中有些過意不去。如果不是他那天發作,如果不是她出乎意料地站在他這一邊,或許今天不是這個局面。

  「算是吧。你也別鬱悶了,我還真受不了你那副要死不活的死樣子。」姚起雲說。

  「我才不鬱悶呢,反正我早想著跟他分手了。」司徒玦背著手,搖搖晃晃地踩著人行道上的方磚線。

  「為什麼?」姚起雲不信。

  「嗯……因為他不會釘扣子。」司徒玦笑嘻嘻地說,過了一會兒,似乎又覺得這個玩笑開得不太厚道,清咳了兩聲,從他手上的購物袋裡翻出其中一個小袋子。

  「給你的。」

  姚起雲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我的?你給我買東西?」

  「你這是什麼表情啊?」

  他其實是想做出更平淡一點的表情的,可惜沒有成功。他先停下來打開了那個袋子。

  裡面不是什麼了不得的東西,而是幾雙襪子,有夏天的,也有冬天的。

  年少時的姚起雲是個沒有購物慾望的人,司徒叔叔雖然給他零花錢,但是他從不亂用。好在平時吃穿都不用自己操心,身上衣服不是薛少萍就是司徒久安給他買的。尤其是司徒久安,同樣是窮苦出身的經歷,他自然不會讓在農村長大的姚起雲因為土氣而被同學笑話,所以總喜歡給他買一些價值不菲的行頭。T恤、外套、大衣、運動服、內衣,姚起雲樣樣都不缺,有時甚至還有穿不完的苦惱。可司徒久安畢竟是個男人,難免在細節上不夠周到,他唯獨沒有給姚起雲買過襪子,而打理全家吃穿用度的薛少萍好像也總忽略這一點。

  司徒玦缺了什麼,可以肆無忌憚地跟爸媽要,可姚起雲不會,他偶爾自己隨便買幾雙,平時出去逛的機會實在不多,襪子破了洞,就自己小心地縫起來。他從來沒有說過這個尷尬的苦惱,更沒想過司徒玦會注意到。

  「你別感動得掉眼淚啊,我最受不了破襪子了,再讓我看到補丁,我跟你沒完。」司徒玦沒好氣地說。

  姚起雲木然地合上袋子,一句話也沒說。過馬路的時候,心急的司徒玦不管不顧地往前沖,他騰出手一把牽住了她,避過一輛闖紅燈的車,將她的手緊緊扣在指間,在人流中護著她前行。

  「司徒玦,眼睛不是光用來看漫畫的,拜託你看看路,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雖然明知他是好意,司徒玦仍被他的話惹惱了,「你才不想活了,看漫畫怎麼了?我告訴你,我今天大姨媽來了,很暴躁的,你少惹我。」

  姚起雲冷笑,「你上上周大姨媽剛走,現在又來了,你就不怕血崩。」

  司徒玦氣得崩潰,重重踩了他一腳,甩開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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