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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鳴鳶來不及搶回,在黎妍發射的時候感覺整顆心都被攥了起來, 目呲欲裂地盯緊短箭的軌跡, 看見程梟沒有受傷鬆了口氣。
沒傷到就好。
「別攻擊了, 坐穩!」她掰回黎妍的手往腰上拉,心裡還存著一絲希冀,兩隊人馬相隔幾百米,如果快馬加鞭, 也許能趕在被追到前逃至庸山關前數里, 只要能遙遙看一眼城門上掛著的頭顱, 她就死而無憾了。
「怎麼辦啊……怎麼辦?」身後十幾人窮追不捨, 既甩不掉也殺不死, 黎妍哀嚎著掏刀, 幾次往脖子上比劃, 猶豫半天還是不敢下手。
易鳴鳶沒法回答她,狠狠咬了一下舌尖保持冷靜,看距離已經不到十里了,她心裡默念「再堅持一下,再堅持一下就到了」, 地上的震動卻昭示著兩人已是瓮中之鱉。
完了,她想。
隨著飛揚的塵土在身側捲起, 戟雷也順利超過乘雲,堵住她們的去路。
程梟面色涼薄,冷如冰霜,踏馬超過乘雲,施施然掉頭看向易鳴鳶,那眼神不帶失望,也不帶慍色,他舉手揮停所有人,對後面的匈奴騎兵發號施令:「捆起來,帶回去。」
易鳴鳶眼眶通紅,勒馬退開幾步,把黎妍護在身後,瞪著下面拿繩逼近的士兵,是在跟告訴他們,也是在告訴程梟:「我不回去,有本事直接殺了我!」
身後的黎妍手腳發軟,她可沒有那麼大的膽子跟一群帶著刀的匈奴蠻子嗆聲,躲在後面哆哆嗦嗦地把手上尖刀對準自己的喉管,半晌鬆開手淒聲哭道:「我不敢,我不敢下手。」
易鳴鳶仰頭看了一眼視線內的關隘,恨得幾乎要咬碎一口牙,明明就差一點點,明明她們都到這裡了,她眺望著做夢都想回到的地方,拔出嵌著紅寶石的銀刀,苦笑著想反正不會有下一次了,就死在這裡吧。
刀鋒的寒光閃過,初晨的陽光給她鍍上一層暖色,「別怕,我跟你一起。」
說罷用盡全身力氣抬腕上刺,她自覺動作已經足夠快,可是在刀尖碰到脖頸的一瞬間,程梟突然閃身出現在了身側,輕而易舉地打掉她手中的銀刀。
武器落地的時候發出沉悶的響聲,易鳴鳶後頸一痛,最後的意識停留在黎妍被士兵拖去時的掙扎和程梟平靜的灰色雙眸。
他薄唇一張一合,應該是在和自己說話,但昏迷前聽聲音變得十分困難,她怎麼費力辨別都沒有聽懂。
***
日上中天,帳內透光的口子卻全被遮了起來,只余頭頂的天幕灑下微弱的光。
「咳!」易鳴鳶是被一口水嗆醒的。
眩暈感還未完全褪去,她便被抓著胳膊狠狠摜到床上,這次床上沒有層層疊疊的絨毯,梆硬的實木床架根本起不到緩衝的作用,易鳴鳶被摔得頭暈目眩,感覺魂都掉了一半。
後脖的劇痛傳來,易鳴鳶懷疑那裡現在已經腫起來了,她第一時間想起被單獨帶走的黎妍,手臂撐住身體,試圖坐起來,「黎妍呢,你把她怎麼了!」
程梟充耳不聞,粗糲寬大的手掌卡住她的脖頸不讓動彈,高達身軀鑄就的牢籠毫無退縮的餘地,他眼圈發紅,像熬了數日的鷹隼般頹糜,「你就這麼想回鄴國嗎?」
他泄憤似的收緊手指,慢慢擠去易鳴鳶氣管中的所有空氣,回憶道:「我給過你機會的,我把你放在巨石邊,給你留了馬,你當初要走立刻就可以離開,可是你沒有。你說你喜歡我,喜歡草原,喜歡這裡的崽子們,全都是騙我的!」
喉嚨像被碾碎一樣疼,易鳴鳶滿臉漲紅,用指甲扣著他的虎口,嗚嗚地搖頭。
沒有騙你,沒有……
她張開嘴拼命攝取空氣,眼前一點點變黑,她胸中閃過無數種情感,有逃跑失敗的悲哀,也有對於踐踏程梟一片真心的歉疚。
程梟額頭上青筋暴突,湊近她的臉沉聲說:「我也警告過你的,藍色是永恆,堅貞和忠誠,你來到匈奴人的地盤上,就要永遠對這個地方懷有絕對的忠貞,不要再想著回到那個給你痛苦的地方。」
他把目光對準易鳴鳶泫然流涕的眼睛,每當看到她這雙眼睛的時候總是忍不住心軟,不斷在心中告訴自己阿鳶不可能會踩著他的信任逃走的。
可事實就這樣發生了,她拍拍屁股走掉,走得這樣乾脆!
如果不是約略台將為了將功折罪,匿身跟在易鳴鳶身後保護,意外聽得了她和那個女奴的對話,自己恐怕現在還被沉浸在溫柔鄉里,一步步被引著踩中她的圈套。
窒息感一波波襲來,易鳴鳶視線變得模糊,眼皮微垂,程梟見狀倏地鬆開手,從重逢開始,他就應該知道,這是一場義無反顧,輸贏自負的豪賭,而他這個自以為能贏的狂妄賭徒,在這一刻輸的徹徹底底。
易鳴鳶退到角落裡大口呼吸,嗆咳讓她一時間難以說話,肺部咳得刺痛,她像一隻摔落懸崖的幼鳥一樣縮著,從前庇護她的羽翼成了疾風驟雨,氣都還沒喘勻,又被拖去前面壓住手臂。
程梟趴伏在床上,死死按住她的手臂,怒不可遏地說:「你看我喝完湯暈倒的時候在想些什麼?已經拿到令牌卻還是誘著我去床上的時候又在想些什麼?易鳴鳶,我在你心裡是不是特別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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