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皺著眉往堂下看,忽然愣了一下。
——或許是因為他那句「朕不安」,他那個鋒利冷銳,爭強好勝,很少表露自己的柔軟的大女兒,此刻難得略有些愧疚地看著他。
老皇帝咳嗽一聲:「房陵啊……」說到一半,卡殼了。
他該說什麼?你什麼時候知道那駙馬是女的?總不能是去駙馬的家鄉調查時發現的,然後將錯就錯吧?
「爹……」房陵長公主的語氣十分肯定:「駙馬絕對沒有拋妻棄子!你放心!」
放心什麼?放心駙馬不是二手貨?
老皇帝和房陵長公主對視一眼,瞬間領悟到了閨女的真實意思——
爹!你放心!我絕不會讓我、讓我們家丟臉的!
房陵長公主的目光驀地轉向婦人,十分凌厲:「你一介農婦,身無長物,是如何從保定不遠千里來到遼東?而且,為何不在內陸報官,反而渡過渤海,來到復州城?」
婦人好似被公主的厲聲嚇到,身體一仰,跌坐在地上,顫巍巍地:「妾……妾……」
妾了半天,就是妾不出來什麼。
許煙杪簡直要為這個公主拍手叫好了。
【沒錯沒錯!從保定到復州,快兩千里了吧,她跑這麼遠去報官,還不如去京城告御狀。】
【真的很難解釋得通啊。】
【而且,駙馬就是遼東巡撫,報官之前都不了解一下仇人在哪裡?她也不怕出現個官官相護?】
你的想法很好,但它現在是我的了。
老皇帝向著底下大臣遞了個眼神,就有大臣站出來,好似是順著公主的話,質問那婦人:「你可知駙馬是遼東巡撫?你就不怕她在遼東一手遮天?」
那婦人好似猶猶豫豫地看了一眼皇帝和公主,又慌亂地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好像十分囁嚅:「是……是……大官說的是,都怪妾想得太少了,還有公主……陛下說是有證明,那自然是有證明的……妾……是妾冤枉駙馬了。」
百姓把她當成了「吉姑」的化身,一個個更加激動,倒也不敢對皇帝發出怨懟,便高喊著一定會有青天來為她主持公道,讓她不要退縮。
那婦人回頭,對著百姓,眉眼間流露出感激,又很快轉回頭去,低頭垂淚,默然不語。
許煙杪嘆為觀止:【好茶啊!】
許煙杪急了:【小茶姑娘上啊!讓她知道什麼才是真茶!】
禮部侍郎:???
禮貌你嗎?
手指關節發出咔咔脆響,劍眉星目的小茶姑娘面無表情。
太常少卿沒忍住,拿手肘頂了頂禮部侍郎,眉眼亂飛:「去啊!小茶姑娘!」
禮部侍郎眼睛一眯,呵呵兩聲:「少卿真是說笑了,處理愛侶原配的事,還是少卿有經驗啊。」
前不久和野人將軍拜了把子的太常少卿:「……」
少說兩句沒人把你當啞巴!
禮部侍郎:「何況,少卿莫說玩笑話,怎麼會有人蠢到吃她這一……」
「套」字堪堪擠到嘴邊,一道高大英偉的身影站了出來。
「長公主殿下!」卻又是那柳侍郎,眉頭輕蹙,站到婦人面前,替她擋住房陵長公主的目光:「區區農家婦人,實在受不住長公主的威儀,還請殿下多些耐心,莫要咄咄逼人。」
禮部侍郎愣住了。
太常少卿愣住了。
皇帝以及其他官員,還有太子,也愣住了。
還……
【真有人吃這套啊!】
許煙杪大為震驚。
許煙杪嘆為觀止。
許煙杪在心中大聲逼逼:【哇!憐香惜玉誒!】
大夏君臣其實好奇很久了。
許煙杪——到底是怎麼做到,能夠睜眼說瞎話的?
而柳侍郎則是嚇了一跳,連忙撇清關係:「這只是一個普通農婦,我只是憐惜弱小。」
房陵長公主看他一眼,只覺得這人莫名其妙:「這和我有何關係?」
柳侍郎尷尬地笑了笑:「我怕殿下誤會。」
——其實是怕同僚誤會。
側頭掃了一眼那婦人,這人不是什麼美嬌娘,也無甚風情,就是田間常見的,埋頭插秧種苗的農婦。
柳侍郎強調:「我真的只是憐惜弱小!」
可千萬不要把他和這個老邁農婦扯到一塊兒去!
再偏頭一看,發現許煙杪的眼睛更亮了,眼皮就是一跳。
【真的好像此地無銀三百兩啊!】
柳侍郎深呼吸 。
冷靜,不要去管許煙杪這小子了!
柳侍郎對自己默念了三遍:這小子懂什麼,他就是個看熱鬧的!這才把胸口那股子憋悶壓下去
身後,婦人的聲音突然怯怯地響起:「多謝這位大官,妾……妾……」
柳侍郎連忙回神,耐心安撫:「慢慢來,別急,如果真有冤屈,陛下一定會替你做主的。」
這一刻,柳侍郎身上仿佛有萬丈光芒。
他嘴角啜著笑,整個人溫文爾雅,仿若芝蘭玉樹。
衙門外,百姓交口稱讚——
「這個官不錯!」
「這是個好官啊!」
柳侍郎嘴角笑容更深了。
他也是禮部侍郎,何必——就是小茶姑娘——是禮部左侍郎,他是禮部右侍郎,眼看著禮部尚書年紀大了,退下來只怕就在這兩年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