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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低估了病氣的影響,手指剛剛接到藥碗,便重重往下一沉,白岩睜大眼睛,但是湯藥沒灑在床鋪上,一隻青筋覆蓋的大掌抬住藥碗。
白岩瑟縮的看過去。
男人居高臨下的臉色並不太好,但也沒有很差,只冷冰冰的道:「快喝。」
不知道是不是越高的人火力越旺盛,男人連手掌都是熱的,白岩被他大掌包裹拖著手,瑟縮著動了下手指,聞言連忙點了點頭,低頭就著男人的手將湯藥一飲而盡。
照常的苦,他的表情瞬間擰成了一團。
楚驥收了手,將藥碗隨手扔回托盤小案上。
白岩苦著臉,小心的掀開眼睛看他。
扔了藥碗後,男人沒說什麼,折身向外走去。
白岩怔了一下,然後忙從被子中爬出來,手忙腳亂的追著男人下去。
楚驥幾乎同一時間聽到了身後的動靜,緊接著下一刻,大腿便撞上了一個東西。
他垂目,看向在他腳邊跌成一團的少年。
白岩感受到他的視線,全身更僵硬了。
他慢慢抬起頭,結結巴巴說:「我、我跟著您……」
楚驥原本也沒要離開。
他的信息素還沒穩定下來,跟在這病殃殃的東西身邊,才不會失控。
楚驥從不會剛愎自用,既少年對他有用,他又何必忍耐,更何況,這東西早晚會被尋到,屆時他也不必如此受制。
男人眸色很深,白岩被他盯著,瑟縮了一下。
他團在楚驥腳下,顯得人越發得小,尤其還是一副病懨懨的模樣。
對這東西使任何計策,都顯得他無能。
楚驥自高而下看著少年,皺眉說道:「孤不會離開這裡,從現在開始,沒有孤的命令,不准發出任何動靜。」
白岩被他抬著下巴,費力點了點頭。
男人甩開他的下巴,震袖走出簾帳,一邊沉聲吩咐道:「來人,將摺子一概挪到寢殿。」
江德滿在殿外躬身應道:「是,陛下。」
他指使宮人去搬運摺子,一邊擔憂的往裡看了一眼。
乾元對坤澤合該天生便有保護的欲望,只可惜裡邊那位可憐的遇見的是他們陛下,怕是不被他們陛下嚇壞到就是極好的了。
江德滿與太河均憂心忡忡著同一件事,但又不敢直言勸阻,只得殷勤的書案旁伺候著,試圖緩和一下氣氛。
結果沒料到,裡邊那位卻沒沉住氣,先發出了動靜。
江德滿餘光瞥見帘子被小小掀開一個角時,嚇得磨墨的動作一僵。
楚驥自然也察覺到了,不過片刻,這東西便安穩不住了。
男人神色未變,目光卻冷冽起來。
他放下手中的狼毫,寢殿內瞬時安靜得落針可聞,仿佛箭在弦上隨時可發。
少年似是沒有察覺到寢殿內的氣氛變化,垂落帷幔又輕輕動了動,下一刻,一小張臉遲疑的出現在帘子後。
正僵持著,執筆的楚帝忽而開口。
江德滿一愣,而後馬上就要高呼著跪下請罪。
楚帝不耐的道:「住口,滾出去。」
江德滿驚出一身冷汗,也不敢再留了,連忙招呼著一應宮人退下,只留下了名磨墨的小太監。
人都走盡了,白岩才些許放鬆下來。他戰戰兢兢的坐好,念叨著小貴人幾個字,又隔著帘子去看外邊的男人。
男人冷冰冰開口道:「你還要看到幾時,想叫朕將你眼睛挖出來嗎。」
他語氣十分冷然,白岩哆嗦了一下,連忙道歉:「對不起。」
宮人已將策論一書,並著恰好夠白岩夠到的書桌和椅子一起備好了,就放在楚帝的書案一側,比之起來一大一小,正好小了一輪。
白岩不敢再耽擱,他打開帘子,邁出一小步。
清淡的薰香裊裊升騰著,男人側倚在椅背上,沒有往他的方向看。
白岩緊張的攥緊手指,他一路輕手輕腳的小跑到自己的書案上,坐穩後仍然緊繃著身體。
他離左側的男人不過幾寸,呼吸間能嗅到男人身上特有的鐵鏽氣息,淡淡的,和殿內冷淡的薰香融合在一起,減緩了些許威嚴的壓迫。
白岩收回視線,努力集中精神,他繃直著身體,掀開策論的一角。
他只有不到一天的時間了。
夢再美好,也是假的,待到他醒來,就又是都江候府無用的世子。
即便別的做不到,至少答應先生的承諾,他可以做到。
白岩咬著唇瓣,克制著虛弱的感覺,努力把精神集中在書本上。
少年的氣息逐漸變得平緩下來。
極淡的像是糕點一樣的香甜氣息黏黏膩膩的摻雜在薰香內,桀驁不馴的暴烈信息素在其安撫下,剛硬又不自在的慢慢順服下來,只有不時才會不甘的衝撞兩下,最後又泯然於這股甜香中。經久之後,殿內只聞輕微的書頁翻動聲響。
「陛下,天色不早了,御膳房準備了些點心,陛下可要嘗嘗。」
申時,江德滿敲了敲寢殿的房門,壓著聲音請示。
楚驥皺了下眉,他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放下手中的奏章,沉聲道:「傳吧。」
「是,陛下。」
江德滿低聲應道,側身揮揮手,示意身後捧著點心的御膳房的人進去。
楚驥忙起來時,時常不會顧著其他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