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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川凌是一個過分理智的人,不管在什麼樣的情況下都更喜歡先動腦,哪怕是主動追人的時候也一樣。
好像一陣潤物細無聲的雨,悄悄地在不經意間滲透進及川徹的生活。
現在是,從前也是,他一直都是個很好的聽眾,總會給人一種,只要和他說過之後,心裡的壓力都會跟著遠川凌處變不驚的平靜一起消弭。
只不過曾經的遠川凌會親自在候場區,給及川徹貼上一枚肌肉貼,用足以冷卻的所有大賽緊張感的聲音說一句「加油」。
如今的遠川凌也會隔著一通越洋電話,用一點細微的聲響挑起
在感情方面一竅不通的少年人,很難憑藉著與生俱來的情商,去推拒一份不輕易言說來歷的陪伴。
及川徹只是隱約想起最近半個月都是遠川凌在主動給他打電話,因為時間點掐得比較准,他一直也沒有時間主動回撥。
他飛快摒棄了自己心裡亂七八糟的顧慮,轉而覺得,對方已經給自己打過那麼多次電話了,現在自己回敬一次不是很正常嗎?
越想越覺得理直氣壯。
於是他狀似平靜地撥通了電話。
「摩西摩西?」遠川凌的聲音明顯帶了些許疑惑。
及川徹瞬間就泄氣了,他輕咳了一聲,磕磕巴巴地說:「嗯……抱歉,不小心碰到撥號鍵了,沒打擾到你吧?」
大約兩秒鐘的沉默之後,遠川凌輕笑一聲。
由於戴著耳機,那聲音貼得很近,及川徹猝然便有種「被看穿了」的感覺。
「沒有。」遠川凌說:「我的事情處理完了,還能繼續通話嗎?」
「當然。」及川徹道。
於是遠川凌主動把話題引到了他打開的遊戲機上,聊了幾句之後,及川徹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自己根本沒找到機會詢問那句「darling」。
他心裡稍微有些鬱悶,但談起遊戲時的遠川凌語調都會高個幾度,能看得出來他對遊戲的熱衷。
及川徹沒脾氣了。
……算了,就這樣吧。
只是在遠川凌聲音有些艱澀的時候提醒他去喝點溫水。
原本是很平常不過的事,他桌面上寫完的作業本攤開很久了,只拖著下巴聽遠川凌小聲抱怨找不到杯子。
直到玻璃杯摔在地上的聲音傳來,及川徹隱約有些不好的預感。
他親耳聽到遠川凌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就好像撞見了什麼極其恐懼的場景。
「阿徹……好多血……」
及川徹聽到那聲低喃之後,猛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焦急地呼喚了幾聲。
生活經驗不算豐富的十五歲少年把自己所有受傷流血的經歷都回憶了個遍,在腦海里自動腦補出了一個被玻璃碎片割傷然後被嚇到的小可憐。
他心裡奇怪的念頭一閃而過,遠川凌一個會面不改色說自己在看解刨學書籍的人,居然會被血嚇到。
但轉瞬間這點奇怪就拋到了腦後,他的呼吸節奏都被遠川凌帶起來了。
「凌,受傷了嗎?哪裡流血了?家裡有急救箱嗎?」
及川徹慌亂的聲音最大程度地給遠川凌提供了穩住心理狀態的情緒價值。
——沒關係,深呼吸,他不在車禍現場,愛人也陪在身邊,他也不會再經歷和死亡周旋的煎熬與恐懼。
他早就將車禍的日期標記在了日曆上,並像對待平常的每一天一樣等待這一天的到來。
他以為騙過了自己,能安穩地度過人生的轉折點,但他躲避出門的想法已經先一步暴露了他的怯懦。
當他某一瞬間想明天和及川徹通話一整天的時候,說明他的心理壓力已經到達了需要疏散的節點。
畢竟只差一點點,他就會渾身插滿管子,無法動彈,無法自救,悲哀地死在手術台上,即便最後活了下來,也給生理和心理上帶來了不可逆的傷害。
遠川凌躁動的情緒被安撫下來,強迫自己的視線避開手上流動的血液。
他調整著呼吸節奏,逃脫心理魔咒的第一個想法居然是懷念。
及川徹總喜歡把他當成玻璃人,在知道他的既往病史之後。
得益於對方貼心的照顧,遠川凌的生活比從前孤身一人的時候更愜意,甚至體重都有小幅度上漲。
思維發散間,跡部景吾已經從管家拿來的醫藥箱裡拿出繃帶要給遠川凌包紮傷口。
「哥,謝謝,我自己來。」他道了聲謝,收到了自家堂哥的一聲「嘖」。
「別動,今年幾歲了。」跡部景吾說道。
「阿徹,沒事了。只是被碎玻璃劃破了手。」他滿臉冷汗,身體還有殘留著驚懼下的顫抖,但聲音已經恢復了往日的平靜,輕聲安撫著電話那頭的人。
跡部景吾瞬間黑了臉,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想著安撫別人。
及川徹這才鬆了一口氣:「啊……嚇死我了……」
「抱歉……我沒拿穩。」
然而誰也沒提那個已經跨越陌生人階段的親近稱呼,互相默認了這一轉變。
只有一個人表現出了極其強烈的不滿。
查理眯眼笑了起來,遮住他眼中幾乎要溢出來的陰鬱和嫉妒。
「凌,你在和誰通話啊?」
第十三章
遠川凌雖然在E國住了這麼多年,但他是傳統日式家庭養出來的孩子,在稱呼上一般都很嚴謹,該用敬語的時候用敬語,絕不越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