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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下旬的一日傍晚,秦宸章那天剛好得空,跟青黎在院裡下棋,侍從來報,說是常殷又去了平樂府。
「這才幾天,還真是情深,」秦宸章伸手,毫不留情的把面前黑子快要被逼進絕境的棋盤一糊,甩甩衣袖站起來,又問:「青黎,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湊個熱鬧?」
青黎對捉姦沒什麼興趣,搖頭拒絕。
秦宸章還挺失望,但後來又想到平樂府那種地方藏污納垢得很,原也不適合青黎過去,便只隨身帶了鄭意,又領上幾個護衛。
平樂府是教坊司三大樂府之一,教坊司延續前朝官制,早在大燕開國時,還只負責慶典、迎賓奏樂歌舞之事,但綿延至今,卻已經成為一所大型的官方妓//院,專門取悅於權貴皇親。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出發前青黎對這種事表現的興致缺缺,連帶著秦宸章也覺得沒勁,生氣也沒有,興奮也沒有,倒像是在幹活。
她帶人馳馬而入平樂府,進後院,上二樓,一腳踹開門,常殷跟一粉衣女子正坐在廂房裡大手拉小手互訴衷腸呢。
秦宸章二話不說,一鞭子抽過去。
殺豬般的慘叫驟時響起。
那粉衣女子尖叫一聲,愣了下後,連滾帶爬地躲到屏風後面去了。
秦宸章沒管她,劈頭蓋臉先給常殷抽了十幾鞭子,而後才甩了甩胳膊,把鞭子扔給鄭意,頗有些苦惱道:「我手勁太小了,剩下的你來。」
說完她轉身坐到旁邊椅子上,此處桌椅臨窗,她還特意伸出手把窗戶打開。
馬跑得快,她又沒廢話,此時天色都還沒完全暗下來,遙遠天際上像是打翻了一罐硃砂墨,橘黃和紅橙被大面積的塗抹暈染,映著這尋歡作樂處的金粉琉璃,當真是亂花迷眼。
耳邊是常殷逐漸降低下來的哀嚎聲和咒罵求饒,樓下也逐漸聚集了不少看熱鬧的,秦宸章大大方方地跟那些人對視。
她本就沒打算做遮掩,當然也不怕被認出來,反倒是有幾個之前出入過宮廷的年輕男子一看見是她,忙垂頭躲到後面去了。
秦宸章甚至還看見兩男子相攜摟抱,推開門探出半個身子直往外瞅,衣衫凌亂。
「平樂府還養小倌呢?」秦宸章似笑非笑的瞥了眼在旁陪同的樂署丞。
樂署丞四十出頭,在京文官中官職從九品,芝麻綠豆大的官,在公主面前哆哆嗦嗦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這……是,是……」
秦宸章收回視線,屋內鄭意三十鞭已經完結,常殷滿身是血的躺在地上,不知死活。
「殿下。」鄭意微微躬身,手上鞭子被血浸潤,顏色越發鮮艷。
秦宸章說:「另一個呢?」
侍衛聞言,大步走到屏風後,把一女子拽出來。
齊錦瑟發在教坊司的時候尚未及笄,如今年紀比秦宸章還要小,此時被這陣仗一嚇,連看地上的常殷一眼都不敢,侍衛一鬆手,她便委頓在地。
「抬起頭看看。」秦宸章聲音淡淡。
齊錦瑟全身抖若篩糠,好半晌才敢抬起頭。
巴掌大的一張小臉,因為面無人色,倒看不出多少艷麗,但依稀能見精巧的五官,眉眼間一股溫柔小意。
秦宸章看了兩眼便興致索然,屈指敲了下桌子,直接道:「把她——」
「公主,」齊錦瑟還以為自己要被殺,猛地喊了聲,而後便止不住地叩頭:「公主饒命啊公主,奴婢是被逼了,常郎,不,常、常公子是小侯爺,奴婢拗不過……」
「他算什么小侯爺,」秦宸章失笑,玩味的看著腳邊的人,道:「放心,我不殺你,可你留在這兒,歸德侯就要來殺你了。」
齊錦瑟身體一抖,是了,秦宸章一走,歸德侯必來殺她。
她是證據,秦宸章可不打算讓她被人毀屍滅跡,站起身:「把她帶回公主府。」
「是。」
一行人雷厲風行,轉身便往外走,屋內徒留一個躺在地上的常殷,只待所有人都走沒影了,一直跪在外面不敢出聲的小廝才敢跑過來,壓低聲音驚呼:「二少爺啊——」
樂署丞跟在馬屁股後面一路送到門外。
天色終於完全暗了下來,平樂府其他地方已經掛了燈,霏霏樂聲不知從何處傳過來。
秦宸章最後卻挽了下韁繩,朝門口招了招手。
樂署丞趕緊一溜小跑過來,顫巍巍地問:「公主可是還、還有什麼吩咐?」
秦宸章問:「你這府上有男子玩龍陽,那可有女子作對食?」
她聲音不大不小,遠處旁人聽不見,樂署丞和附近的鄭意必然聽得清楚,聞言都驚了下。
秦宸章的神情卻坦然至極。
樂署丞結巴道:「女、女子……也、也是有的……」
秦宸章聞言,微一挑眉:「還真有女子過來尋歡?是京里哪家的小姐夫人?」
「那、那倒不是……」樂署丞臉上的冷汗噌噌往外冒,也不知道這種事該不該在金枝玉葉面前說,磕巴了許久,才含糊道:「是有些女樂自己尋的……」
秦宸章恍然,隨即也沒再說什麼,逕自坐直身體,拉住手裡的韁繩。
幾騎絕塵而去。
等回府了,鄭意都還一直神思不定,糾結良久,尋了個沒人的空兒,小心翼翼地問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