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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宸章不由得一愣。
「多謝你的好意,」青黎抬眼「看」著她,說:「不過我還是喜歡學醫,而且在這兒比在清陽觀已經好太多了,有官職有俸祿,還有應小禾照顧我起居。」
青黎說:「已經很好很好了。」
秦宸章慢半拍地哦了聲。
秦宸章又問:「應小禾是誰?」
青黎說:「府上指派給我的丫鬟。」
秦宸章問:「就一個嗎?」
「一個就夠了。」青黎說,「我就一個人,要那麼多人照顧幹什麼。」
秦宸章不說話,片刻後,質問:「你剛剛是不是在含沙射影,想說照顧我的人太多了?」
「嗯?」青黎聲音有些無奈,「當然沒有。」
秦宸章盯著她,半信半疑。
青黎問:「可是外人說你什麼了?」
或許是太子秦元良那群人,青黎心裡想,秦宸章開府,按宗室歷來規矩,除卻僕役之外,還可以有近百數的侍衛,但如今她的府邸擴了一倍,其侍衛數量自然也要往上增,若命運沒有改變,秦宸章最後朝皇帝要了三百名額。
三百侍衛,相當於三百私兵,燕朝這幾代帝王都尚文抑武,京城內能得首肯養這麼多侍衛的只寥寥幾位年邁親王,旁人看她一個公主有此待遇,自然是要眼紅。
秦宸章卻冷哼,嗤道:「誰敢?」
那就是有了。
兩人說話這會兒,青黎手上已經停止按揉,秦宸章也沒在意,反而繼續抓著青黎的手,摸她指尖上的傷口。
秦宸章嘴巴上哼完了,又去挑青黎:「你怎麼總你啊我啊的,在我面前也就算了,若是到外面,小心治你個大不敬。」
青黎聞言輕笑,語氣溫順:「好,知道了,我會注意的。」
秦宸章看著她柔和的面容,心中突然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有些軟,又有些澀。
「你要是從前也這麼……」她小聲嘀咕,尾音卻含在舌下沒溢出來。
青黎眨了下眼睛。
秦宸章沒說話,半晌,打出個哈欠。
青黎不禁感嘆出聲:「終於要睡了。」
秦宸章一聽就瞪她:「喂!」
青黎說:「別生氣,小心瞌睡被你氣跑。」
秦宸章瞪圓了眼睛看她,一邊覺得她可真是膽大包天,一邊又覺得她說話很好笑。
青黎像是完全不在乎她會不會發脾氣,捏了捏她的手指,催促:「快睡覺,你睡了我才能走。」
秦宸章瞬間咬牙:「你早想走了吧?」
「休想!我睡了你也別想走!」秦宸章一邊說,一邊摔摔打打的躺下,動作大到被子裡的熱氣都被扇出來了,「你今天就換蓿瑛,不准走!」
青黎嗯了一聲,給她往上拉了拉被子。
「我說認真的!」秦宸章一字一頓。
青黎又嗯一聲。
很快有侍女聽到動靜,進來吹了蠟燭,只外間的燈還沒滅,影影綽綽地照過來。
秦宸章撐著眼皮又盯了青黎一會兒,後面一波波困意襲上來,她才慢慢睡去。
青黎自然沒有留下,聽著她的氣息變得平和綿長,便起身往外走。
隔了兩日再去請脈,秦宸章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挑她的毛病,但所幸都是些口頭上的交鋒,對青黎沒什麼殺傷力,反而是那些貼身伺候公主的侍從們對青黎越發客氣。
如此過了一月,天氣慢慢變熱,三日一次的請脈卻還在堅持。
五月底,原柱國大將軍周築的遺孀章嫻安過五十六歲的壽辰,雖不是整壽,但秦宸章卻極為認真地備下賀禮,當日一早就上門,還帶了青黎。
大將軍府早已經不見往日榮光,府前空空蕩蕩,連那威武的石獅都似黯淡無光。偏偏秦宸章的公主依仗擺得極大,隨從侍衛浩浩蕩蕩,只從正陽街一過,便引來不少百姓圍觀。
章嫻安親自在府前迎接,可即使攜全府上下,連雜役都算在內,也不過寥寥數十人。
往日一朝國柱,落到如今這幅光景,如何不令人唏噓。
青黎倒沒有其他人那般感慨,她今日來,只是因為曾經有過幾年陪伴周佑榮的經歷,除了她,還有尋竹等人,秦宸章帶她們去看望章嫻安,不過是給老人家見見女兒曾經的故人,淺淺聊以慰藉罷了。
至於秦宸章,她擺開依仗,自然也不僅僅是為了老人家過壽,更重要的,是為了見見她老人家名下的那十幾個義子。
往日柱國大將軍只有一個親生女兒,可除卻這個獨女,他還在軍中認了十八個乾兒子。
回溯舊往,周家因其後人凋零,原本不應該為帝王所忌憚,可偏偏周築不甘膝下寂寞,陸續幾年功夫,便在外認了十八個乾兒子。
初始,他這些個乾兒子都還只是親兵小將,後來雖也偶有提拔,但尚不足以為懼,甚至還真的給周築在軍中迎來了許多軍心,景貞帝當年能登位,追本溯源,也有幾分他們的功勞。
等又過幾年,這些認了乾親、抱了大腿的乾兒子們逐漸在軍中擔任了中高層的官位,周築又為其指婚聯姻,促使十八家同氣連枝,也因此,其威望在頃刻之間達到了頂峰,軍中一時無人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