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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百年來的亂世之中,強國只會愈強,弱國連苟且偷安都是奢望,秦國面前只有兩條路:打敗他們或被他們打敗。

  而他想做孝公那樣任人唯賢的秦王,想做惠文王那樣逐鹿中原的秦王,更想做昭襄王那樣打敗天下無敵手的秦王,他要繼承他們的遺志,讓大秦在自己的手上,變得史無前例地強大!

  於是他勒令自己三更起來讀書,五更起來練劍,無論嚴寒酷暑從不間斷。若要大秦更強大,大秦的王也要更強大才配得上它。

  現在,讓這樣一位把畢生全副心血盡數傾注於大秦的秦王,親眼看著它在神畫之中如何一步步地高樓塌,賓客散,至親亡,最後付與一炬,成了焦土!

  這是何等的摧心剖肝之巨痛!

  換做任何別的君王,可能會當場失控暴怒悲痛,可嬴政本就不是尋常君王,他歷經那麼多背叛和危機而愈發強大,精神自控力遠比眾人想像的更強大,譬如此時,他正若無其事地與韓非交談,唇邊甚至還掛著一絲淡淡笑容,仿佛什麼都沒看到。

  李斯的心更涼了,王上便是如此,越是憤怒之時,便越會冷靜萬分。

  而與秦王言笑晏晏的韓非這會兒也在琢磨著,對方既然省卻了警告他的心思,他此時也不想再提存韓之事讓秦王掃興。

  不過,此事終歸還是要提的,且等時機吧,至少以秦王對他的寬容,他待在秦國一日,韓國興許就能多安穩一日。

  宴至中途,明赫喝了點羊乳羹很快又睡著了,這副稚嫩的身體著實承載不起過多的精神消耗,嬴政便抱著沉睡的他度過了整場宴會,讓場下眾臣心驚不已,原來,王上也有如此溺愛小兒的一面。

  宴散後,昌平君奉命送韓非回驛館,兩位出生於六國王族的貴公子相對而坐,皆有彬彬君子之態,相談甚歡。

  過了一會兒,韓非一派推心置腹的樣子,感嘆道,「我在韓國之時,聽聞秦王斷情絕愛,半分也無心兒女私情,今日方知傳言不實,能讓一國之君在人前毫不避嫌寵愛備至的小公子,想必其母必是君王心愛之人,不知是哪國獻來的夫人?」

  他暗道,若是秦王堅決不應允存韓之事,興許可以從他摯愛的後宮女子身上找到突破口,畢竟有成功的先例在前嘛,當年孟嘗君以白狐賄賂秦昭襄王之寵姬,才得以順利出逃回國,可見枕頭風的力量自古便不容小覷。

  昌平君聞言,眼中閃過一道微妙的光,試探道,「先生果真不知此子來歷?」

  韓非這下是真推心置腹了,傾身壓低聲音道,「還請昌平君提示一二。」

  昌平君深深看了他一眼,慢慢笑道,「原來如此,我倒誤會先生,以為早找人打探清楚了。其實九公子並非我王的親子,他是昨日扶蘇公子在路上撿回來的,未想此子福氣不淺,頗得王上喜愛。不過,依我王之心性,縱是再喜愛一個養子,也定不會讓他繞過嫡長子去,先生不必費心了。」

  韓非恍然大悟,抬袖拱手道,「原來如此,多謝昌平君提醒!」

  對方言下之意是在提醒他,若要秦王改主意,枕頭風這招是行不通的。

  另一邊的章台宮中,李斯脫冠散發趴跪在殿中,一顆腦殼嗑得砰砰直響,淒聲喊道,「王上,臣李斯萬死難辭其罪,請王上賜臣死罪!」

  第11章

  早已揮退眾人的空蕩蕩殿中,只迴蕩著李斯悲戚的聲音和腦袋撞擊地磚的聲音。

  宴會所見神畫種種,這對君臣並未說出口,卻心照不宣地確信對方必然也看到了。

  此時,嬴政負手立于于殿中南向,良久,轉身垂眸打量著他,靜靜不語。

  李斯等了半晌,一顆心漸漸沉了下去,王上若震怒罵他質問他,事情或許還有轉圜的餘地,說明君王尚未生氣到極點,總歸還想要個理由,這就意味著,他至少還願意聽自己辯解。

  他方才在宴會上想了很多種辦法,這才敢在宴散後借著議政事之名,一路死乞白賴跟來章台宮。更是打定主意,就算要面對君王的雷霆怒火,他也定然能見縫插針為自己和家人謀取幾許生機。

  畢竟,比起胡亥和趙高的肆意濫殺王嗣、禍害國家的罪大惡極,自己的罪名在君王這裡,興許是可以再商榷的。

  但他沒想到,王上不罵,不怒,亦不問。

  君若不問,臣便不能答。

  而似這般一言不發的沉默,他自來到秦國後,只在王上身上見過一回。

  五年前嫪毐作亂,敗後逃離咸陽,王上當日便回宮發布懸賞令:活捉嫪毐者賞金百萬,砍其首級領功者,賞金減半。果然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嫪毐很快被活捉到咸陽。

  那一日,王上召文信侯呂不韋進宮議事,他有幸以文信侯隨從的身份跟著進了宮。

  他清楚地記得,那日陽光和煦地鋪灑在殿中,天氣極好。

  年輕的王上端坐於席上,神色也如今日這般平靜無波,接著,衛尉押解著嫪毐來了,趙太后也哭哭啼啼來了,正在文信侯大惑不解之際,只見衛尉拎出兩個哀嚎不止的孩子來到殿下。

  那一刻,趙太后登時哭得更厲害了,顫聲指著王上質問,「嬴政,你這是要做甚?他們可是你的親弟弟啊,你就這般冷血,連自己的至親骨血也不肯放過嗎..」

  趙太后見王上無動於衷,又放軟語氣哀求道,「政兒,你是母親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他們也是啊,你們本是同根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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