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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柏晴卻突然道:“小顧,陳南聲你知道吧?”

  顧關山:“嗯、嗯?”

  柏晴望向顧關山,認真地道:“你畢竟是新來的,你們那個班那氣氛又有點糟糕,我以防萬一,還是提醒你一下。”

  顧關山:“誒?”

  “陳南聲那人——”另一個女孩突然插話,低著頭看著手機說,“——你離他遠一點,越遠越好。”

  那天晚上的晚飯就是在賓館自帶的小廚房解決的,內容是大饅頭和小鹹菜,外加一盆蘿蔔絲和豆粉熬的東西。

  顧關山一看飯桌,頓時就明白了那些同學為什麼要帶那麼多泡麵了。

  寫生的地方的吃飯的條件尤其艱苦,顧關山幾乎吃不下去,她隨便吃了兩口填了填肚子,就回了自己的房間。

  顧關山一個人裹著被子靠著牆畫作業,對著手機畫速寫,燈光昏暗,手機的信號一會兒空一會兒又冒出一格,信號從4G變3G又變成了E——顧關山感到前所未有地孤獨。

  這裡人生地不熟,連一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消息箱是空的,沒有人找她——大家都在忙著自己的事情。

  片刻後,門被推開,柏晴推門走了進來,對顧關山莞爾笑道:“吃不下去對吧?吃不下去就對了。”

  顧關山的肚子十分不合時宜地,咕嚕一聲響起。

  柏晴笑道:“來吧,沖個泡麵,我看了,好歹有熱水,這就讓你知道泡麵還能有多好吃——這可是寫生來的藝術生的必備技能。”

  顧關山不明白柏晴為什麼對她這麼好,但是餓字當頭,她下了床。

  柏晴探頭看向顧關山的畫夾,看到她畫的畫,當即吃了一驚:“你……你是在中等班?”

  顧關山一呆,點了點頭:“是。”

  “那個老車太亂來了……”柏晴喃喃道:“你掉到他手裡太可惜。但是沒事,畫的像你這樣的,無論在哪裡都有出路。”

  顧關山被她這麼一說,腦子裡就有點亂,奇怪地問:“我……我剛進那個班不久,車老師怎麼了嗎?”

  柏晴嘆了口氣:“這話不是由我來說的,走吧。”

  顧關山那一天晚上怎麼都沒睡著覺。

  屋裡瀰漫著一股紅燒牛肉麵混小雞燉蘑菇面的氣味,這間房間裡大多都是高級班的姑娘,對顧關山都非常友好,也十分溫柔,泡泡麵的技巧尤其高超。

  但是她還是睡不著,可能是因為認床,可能是因為天氣太冷,她一個人瑟縮在被窩裡,茫然地看著手機。

  熄燈後的房間裡仍有人在玩手機,顧關山打開沈澤的聊天框,小心地將今天發生的事情打了進去——什麼難吃的飯,什麼晚上吃了人生最好吃的泡麵——可見人生是需要對比的,而且還有有點冷,睡不著。

  她想了想,又對著空空的消息框,把後兩句刪了,只要歌頌一下泡麵有多好吃就夠了。

  沈澤大概今天在忙吧,顧關山想,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掃房子,二十五……畢竟是過年的時候,他也有自己的家人要陪伴。

  喜歡一個人,不代表要把她時時刻刻惦記在心頭。

  顧關山按了發送。

  消息在框裡轉了兩圈,變成了一個紅色的嘆號,似乎在昭示著這地方的偏僻和閉塞——但是緊接著,信號突然恢復,一條條的消息像魚一樣湧進了她的屏幕:

  沈澤的消息說:“在車上好好睡一覺。”

  隔了一個小時,他又發了一句:“車上信號不好?你如果真的進了山溝溝我怎麼辦?”

  晚上,沈澤說:“冷的話,要多喝熱水。”

  “上句話是謝真讓我說的。”沈澤又補充:“——要我說的話,熱奶茶也可以。”

  顧關山的眼眶,瞬間就有些濕潤。

  那些消息的時間跨度很長,從中午12:41到晚上的8:32,斷斷續續地,沈澤給這一部幾乎沒有信號的手機發著消息。

  接著,顧關山又聽見咻地一聲,消息飛進屏幕。

  是一條語音,那語音加載了很久,最後變成了一個三秒鐘的語音白框。

  顧關山小心地摁了一下——

  “我想你了。”

  沈澤睏倦地說。

  時間是晚上的11:23,一分鐘以前。

  顧關山像是整顆心都被攥緊在了鹽水裡,又酸楚又泛軟,疼得發抖。

  她頓了片刻,疼得抽泣起來。

  第53章

  他們第二天早上,拿著畫夾子去野外寫生。

  冬天的寫生真的很冷,顧關山裝了滿滿一保溫瓶熱水,到了那地方還是發現那瓶熱水卵用沒有——該冷的時候還是會被凍得瑟瑟發抖,還要就著冰水洗調色板。

  晴空湛藍,松林幽深,山澗中泉水冰凍,胡同中老房子磚瓦剝落。

  顧關山在廢棄的胡同里,躲開風口坐著,一個人找了個不算好畫的角度,開始畫了起來。

  山風吹過,顧關山裹在大衣里瑟縮了一下,裝在保溫瓶里的熱水沒有任何用處——不能捧在手裡,放在外面轉瞬就被吹得冰涼。

  柏晴喊了一聲顧關山,問:“你洗什麼調色板?”

  顧關山:“誒?”

  柏晴從畫夾里抽出一本紅紅的東西,從裡頭撕了一張調色紙,遞給顧關山:“下次記得去買這個,貴是貴了點——和買個調色板比起來,的確是貴。但是不用洗。”

  顧關山將那張紙一接,當場就有點想為人類的懶惰打call,柏晴又道:“九塊九包郵,墊在自己的調色板上用,用髒了就扔,不用可惜。”

  美術生無法逃脫洗調色板的宿命,但是人類的智慧是無限的,被調色板奴役的他們在防水紙上挖了個洞,又後面墊了硬紙板,隨用隨扔——顧關山將那張紙接了過來,一看那構造,前所未有地感謝起了柏晴。

  她打開手機,在野外的信號比在賓館裡更差了,左上角赫然‘無信號’三個大字。

  顧關山對柏晴道了謝,用著那張調色紙,畫了起來。

  綠色是最難用的顏色,用好了卻也是最好看的,她肆意地將綠色和黃色渲染在了雪白的畫紙上,顧關山畫著翠綠的光影和松柏,映襯著光禿掉漆的牆垣,鋪完了顏色後開始用小畫筆細化。

  車老師溜達了過來,皺起眉頭:“顧關山,你不覺得你這個個人風格有點太濃厚了?”

  顧關山一怔:“啊?”

  “我之前看你畫靜物,就有這種感覺。”車老師皺起眉頭:“你喜歡胡亂理解光源的顏色,而且個人風格太濃厚了——我知道你以前畫過不少,但是個人風格濃厚不是一件好事。”

  顧關山愣住了:“……可是畫不就是要從風格區別開嗎?”

  “可能等你上了大學,你的大學老師會這麼教你。”車老師說,“但是在我手底下不行,省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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