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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作聲。
「我想的是你。你說『希』是希望,我想看看,荒瘠的土地上,究竟還會不會有希望之花盛放。」
說完,他笑了笑。
沒想到,他還是卑鄙地用了這一套——賣慘搏她心軟。
她就是那種,即使自己身在苦難之中,也會同情別人的人。
她也是,即使遭受惡意,也不會以同等的惡意施加報復的人。
溫柔,善良,永遠是珍貴的品格。
許年微微垂下眼瞼,輕聲說:「不,不是的,我也有你看,看不到的陰暗面。」
他問她恨不恨那些人,她恨的,甚至恨得希望他們徹底消隕。
但恨不是止痛藥,更不是麻醉劑,它只是像五指山壓得孫悟空喘不過氣一樣,如若擺脫不掉,一生都將為其困囚。
所以,大腦會自動啟動防禦機制,打掃那些不好的記憶,哪怕無法根除,隨著時間推移,它們也會越來越淡,只留一道淺印。
凝視自己的心,接受它的不完美,以及它的魅力。
——這些年,許年一直在嘗試和解,和自己,和仇恨,和苦難,和千瘡百孔的現實生活。
許年的臉像一朵白描的梔子,淺淡幾筆,不起眼,像是畫面的點綴,睫毛忽地撲簌,以為有停棲的蝴蝶飛了開去。
一下子生動起來。
陳致想,他是一截火車,驟然駛到斷崖前,是許希,是她,為他架起了懸浮的軌道,救他於墜崖前。
即使她自己並不知道。
這是他們重逢後,第一次這麼坦然地聊起過去,對彼此來說,極其陌生的一段人生。
又極其默契地,對感情相關緘口不言。
但也許心境並不相同。
許年以為,無論老同學,還是老朋友,都勝過前任,回憶曾經的親密八成會令彼此尷尬,或者,產生越軌的風險;
而陳致則覺得,這是個好時機,先慢慢熟悉二十六歲的許年,也讓她不抗拒自己的回歸、靠近。
帳還是陳致結的。
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拎起椅背上搭的外套,朝她一揚下巴,說:「走吧。」
許年跟上去,「一頓飯我,我還是請得起的。」
「等之橙重新開張了,請我吃蛋糕吧。」他又補了句,「榛子巧克力的。」
她抿了下唇,躊躇半秒,到底還是問出口:「你,你這次,在陽溪待多久?」
陳致不答反問:「你想讓我待久一點嗎?」
她撇開眼,不看他,「別耽,耽誤你的工作了。」
他笑笑,「這段時間,你要盯裝修?」
她「嗯」了聲。
不盯的話,保不齊他們偷工減料,或者沒做好,盯著放心些。不過也不用整天待在那兒,偶爾去看一下進度就行。
他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行,知道了。」
許年後知後覺,他其實一直繞開問題,答非所問。
算了。
她懊惱地想,她在意那麼多做什麼,顯得她舊情難忘似的。
-
那天之後,她沒再見過陳致,便理所應當地以為他回章州了。
唐黎找到新工作,就搬回自己家了,有時約許年吃飯。
說來,許年其實從來沒有得到過真正的休息。
上大學後,她忙於學業,她的績點、綜測,一直是專業前幾名,為了平時成績,她得回答問題,做好小組作業,也參加各種活動、競賽。所以才能年年拿獎學金。
寒暑假,她又找了幾份家教。畢竟叔叔放了狠話,一分錢都不會給她。
畢業後,九九六的工作機制,擠壓侵占了她的生活,每周僅有的一天休息,也總耗在各種事情上。
辭職回陽溪,開了店,更不用說,天天早起晚睡。幸好不很累,客人不多的時候,她還可以用零碎時間看看劇、電影。
重新裝修之橙,反而多撈了一大段空閒時間。
這兩天在鋪地磚,暫時不用許年操心,於是,她和下班後的唐黎一塊兒去看電影。
「他也沒聯繫你嗎?」
唐黎點了兩杯奶茶,排隊的空隙,和許年聊起陳致。
「沒有。」許年搖頭,「其實我,我搞不懂他的想法。」
「要不怎麼說男人奸詐呢,做一些曖昧不清的事,說一些似是而非的話,吊著你的胃口,讓你念念不忘。」
「我,我才沒有。」
「沒有?那你之前為什么喝醉了只打給他,沒隨便打給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店員問打包還是現喝,唐黎說現喝,她接過,插上吸管,遞一杯給許年,「說實話,雖然這些年你沒提過他,但我覺得你從來沒忘記過。」
許年咬上吸管,吸了一小口。
溫熱的芋泥,給人一種甜而膩的口感。
「不過也是啦,要是我談過這麼一個男朋友,也不可能說忘就忘的。而且,我覺得你完美契合了那句話——」
兩人同時想到。
「年少時不能遇見太驚艷的人。」
「而且,」唐黎面帶揶揄,「之橙,陳致,你敢說沒有別的寓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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