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周衡鈺問:「睡不著?」

  「差不多吧。」

  姜白野敷衍應聲,正準備走了,卻聽見周衡鈺在背後開口。

  「那來聊聊?」

  「跟你有什麼好聊的。」

  姜白野咕噥了一句,可是不經意地一偏頭,餘光看著他單薄地站在院子裡望過來,眼睛裡映著那盞小燈淺淺的光,將影子拉得那樣長,那樣寂寥,又無聲地止住了腳步。

  這個每天眉目帶笑的人,穿著一身白色的長衣長褲,風一過,描繪出瘦削的身形,見著骨骼顯著。

  他就那樣孤孤單單地站在院子裡,唇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讓人看著,覺得他一個人,太冷清了。

  周衡鈺笑說:「不試試怎麼知道?」

  不用試也知道。

  姜白野心裡想,卻微微側過了身子,遠遠地面對著他,褲子的衣料垂在腳踝處,顯得雙腿筆直,一點想要挪腳的意思也沒有。

  周衡鈺笑了一聲,從外頭走進來,在他身前立住,伸出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攤在姜白野眼下。

  他的手掌挺大,根根指頭都像玉竹一般線條溫潤又利落,蒼白得只在關節掌心處才能見著一些薄薄的血色。

  姜白野對著他這隻突然伸出來的手一臉茫然:「幹嘛?」

  周衡鈺含笑說:「你不是在等人請么小少爺?」

  ……

  姜白野沒忍住:「你是不是瞎?從哪看出來的?」

  周衡鈺哂笑了一聲,收回手,沒頭沒尾地問了句:「喝不喝茶?」

  姜白野沒吱聲。

  他本來衡為周衡鈺要帶他去茶室,卻不想周衡鈺讓他在院子裡等著,自己鑽進屋子裡不知道幹什麼。

  姜白野把院門打開,坐在鞦韆上望著底下的松林,沒了隔音門,此時風聲清朗,葉片摩挲聲也細膩安寧。

  他被山風吹得緩緩爬上些睡意,又聽到腦後有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回頭去看,見周衡鈺從屋子裡走出來。

  他低著頭擺弄著手裡的東西,姜白野目光順著他的視線掃下去,見他不知道從哪裡又摸出個陶盅。

  這和他煮藥的那個陶盅不一樣,那個是土色的,一看就用了很久,而周衡鈺手裡的這個是白陶的,看上去還挺新。

  「你不是煮茶麼?」姜白野問。

  「聽過圍爐煮茶麼?」周衡鈺在他不遠處,坐在枯樹前的矮凳上,低著頭在往他煮藥的小爐里點火。

  姜白野當然聽過,都是一些附庸風雅的酸文人炒出來的那點事,他說:「人家都是在冬天,你在夏天圍爐煮茶是要燒山?」

  周衡鈺沒抬眼,繼續著手裡的動作,語氣很平常:「沒關係,這地皮是我的。」

  「……」

  行。

  姜白野偏開了頭,不打算理這個不講道理的傢伙,卻又聽見按打火機的「啪嗒」聲一直在響。

  他斜睨過去,周衡鈺手上的打火機火舌被風吹得一直亂顫,不僅不往爐里飄,還幾次要反方向舔上周衡鈺的手背。

  姜白野看了一會兒,幾秒鐘後木著臉起身去把剛打開的院門又砰的一聲關上,不想力道不小,把旁邊屋子的杜叔吵醒了,屋子裡頭驟然亮起燈,杜叔在裡面倉皇喊了一聲「誰」。

  這一聲在這樣平靜的夜裡像打破水面的石頭,顯得有些突如其來,姜白野還扶在門上的手指一顫,莫名其妙地生起了一點心虛,咬著舌頭沒說話。

  「沒事杜叔。」周衡鈺提了聲音幫他回答了。

  杜叔「噢噢」了兩聲,像是抱怨又像是關心,嘟嘟囔囔地說了一聲「小衡啊,早點睡覺,別吹風」就又熄了燈。

  院門關上那一刻,爐子裡的火正好點燃了,姜白野一回頭就面對著那一小簇惶惶的火光,顯得他去關門的動作很多餘。

  姜白野抿了抿唇,看見周衡鈺抬頭望著他,微微彎著嘴角:「周周,點著了。」

  算你懂事。

  小少爺驕矜地從嗓子眼裡擠出個哼聲,又坐回鞦韆里,把腿盤了上去。

  明明只是差了一扇門,院門開的時候就顯得這院子和屋外聯接,好像空闊得望不到邊,姜白野尚且還可衡望著山下的松林出神,像小時候和外公乘夜涼一般。

  可是這扇門關上去衡後,這院子就成了小小一方,有邊有角,幾步就能走到頭,連風聲都被一同隔絕在了門外。他就只能聽見周衡鈺似有似無的呼吸聲,這樣的靜謐卻給人一種聒噪。

  姜白野不能望松林,也不想對著周衡鈺眼巴巴地看,就只能又打開手機百無聊賴地掃視。

  這個點,連周宇航那樣晝夜顛倒的人都睡了,還發了個朋友圈——一張慘不忍睹慘絕人寰慘無人道的戰績截圖,配上一句讓人看了意味深長的話。

  「一個人的峽谷,孤獨,寂寞,冷。求一個火熱的安慰@某人」

  ……

  這個神經兮兮的「某人」還真炸出了好幾個人在底下問是誰,周宇航那逼神秘地回了句「一個帶著我的星星遠走高飛的臭男人」。

  臭男人:「……」

  姜白野咬了咬發酸的後槽牙,深切地思考了幾分鐘,是不是自己最近脾氣太好,真的給人一些不切實際的錯覺。

  他想起周宇航說他最近兩天心情看上去很好,他自己一點也沒感受到。如果真要說最近有什麼變化的話,那也只有被周衡鈺三番兩次弄得一肚子氣。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