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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俊文買的東西,」邢越走回來說:「他幫我們保守秘密,也不容易,等我走了再跟他講。」
邵承知道他的顧忌,當著面沈俊文肯定不好意思收,不管是什麼,就算苦口婆心地勸他收了,估摸著還要講許多感謝的話,這樣的做法倒是爽利,對兩人都好。
邵承坐下來,將筷子遞給邢越。
邢越接過的時候問:「你的稿子背得怎麼樣了?」
邵承聞著盒飯的香味,他不喜歡下課就跑食堂是因為不喜歡排隊,邢越倒是不怕麻煩,每次都要給他帶飯,他那次說讓邢越請他這周的飯是開玩笑的,他還不至於窮困潦倒到那樣的地步,但邢越還是很上心,他也沒阻止:「還行吧,晚上就能脫稿。」
邢越欣慰地看著他:「這麼自信?」
「英文對我來說跟中文一樣,沒什麼壓力。」邵承整理著礙事的塑膠袋,他當初在歐洲上學的時候可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有天會坐在這兒吃盒飯,還那麼舒心。
「你要背稿的話我在你旁邊會礙事,我下午出趟學校,大概六七點的時候能回來,那時候你稿子差不多也背完了,行嗎?」他懇求的語氣,惹了邵承的一聲笑,邢越皺眉問:「怎麼了?」
邵承抬頭看了他一眼,桌面很乾淨,兩人都不敢有太大的動作,一頓飯吃的很文藝,生怕濺到油污,「你要有事情忙你就去,不用說這麼多,我不會不許你去,我也不需要你一直陪我,都成年人了,談個戀愛還需要整天黏在一塊才叫好嗎?」
他說的沒錯,邢越也知道他不是那種喜歡粘人的性格,可他覺得今天的邵承有些不同,便問:「我課堂上感覺你的情緒不太對,我以為我昨天又惹你生氣了。」
邵承想到課堂上的感觸,沒想到邢越這麼敏感,他解釋道:「我沒生氣,而且我課堂上表現的不是挺好的嗎?我只是忽然想通了一些事。」
邢越小心翼翼:「能跟我說嗎?」
邵承思考了一下,拿過一邊的紙巾擦了擦嘴,放下筷子,說:「行。」
邢越將筷子放在餐盒上。
邵承靠著座椅說:「我應該沒有跟你說過太多我歐洲上學時期的事吧?」
「你沒說過,我沒問過。」
邵承點點頭,腦海里畫面感十足,他有些悵然的口吻:「我11歲就出國了,那時候還比較小,貪玩,我爸給我送進一個私立院校,全球排名還挺高的,我又不知道好壞,一門心思地野,我小時候就喜歡跟人打架,還打傷過別人的腺體,反正是特麻煩的熊孩子,但是因為我出身還不錯,沒多少人敢跟我叫板。」
「我讀書的時候成績特別爛,我爸他們看我不爽,請了很多家教來給我補習,整天整天地把我關在房間裡,有個英文家教很喜歡我,還安慰我,跟別人很不一樣,但是我爸知道以後就把他給開了,留下來的全都是那種特別嚴厲無情的家教,打和罵雖然沒有,但我學不好時他們的眼神讓我特別討厭,我就越來越厭惡學習。」
「我學習成績提上來,真正穩定的時候是十四歲那年,我只想著給我父親一份滿意的答卷,能換我自由讓他們別管我,可他們好像覺得我有悟性,讓我學更多東西,包括一些我根本不熟的樂器,很文藝范的那種。」
邢越笑道:「這倒有意思。」
「很煩,有什麼意思,」邵承說:「學了幾個我就不想學了,徹底被逼瘋了,然後回國就開始發瘋,天天打架鬥毆一個好事都不干,氣得我爸天天把我鎖在外面,我就只能去投靠我朋友,就是上次來的那個,楊塵,你記得嗎?」
邢越記憶猶新:「我知道。」
那是他結識的邵承的唯一朋友。
「我跟你說這些就是想說,我成績雖然不爛,但我從來不是為了我自己去學的,可是今天上電影史的時候,我才覺得我應該好好學,應該提升自己,不為了別人。」
「為什麼?」
「因為你,」邵承說:「邢越,你身上有股勁,我特別喜歡,我說句不好聽的,得知你的家庭情況以後我更喜歡了,我不是喜歡你悲慘的遭遇,我是覺得能在這種情況下熱愛生活的你很了不起,我就缺你身上這股勁,我對生活很敷衍,學習也是,可是今天我忽然就想好好對待自己,我希望我跟你,能在思想層面達到真正的碰撞,能時間久了以後,我們出了校園見識了更多的人,仍然不會走散。」
邵承的話很誠懇,是邢越預想不到的,他甚至根本就沒想到有一天能從邵承嘴裡聽到這種話,一向伶牙俐齒的自己一時竟不知說什麼。
「我記得你拒絕方素素的時候,給出的理由是你跟她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那其實我們也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邵承有話直說,「我跟她都沒有你那樣的遭遇,所以我們不會理解你,但我比她幸運的是你願意向我講這些遭遇,你在邀請我跟你拉近距離,我可以這麼理解嗎?」
邢越盯著他,一言不發,眼神卻如說了千萬句話,做了千萬次的肯定。
「那我沒有理由不靠近你,我們可以有現實中的幾千萬米,但是思想上不能有距離,太遠了人就會走散,你知道平衡鳥嗎?」邵承說:「就是那種怎麼打都不會落下來的東西,我們就應該是這樣,無論外界的環境再怎麼變,給與我們怎樣的沉重打擊,只要我們的思想是那個堅固的支點,我們就永遠不會落下來,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