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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姨開口道:「可能是沒睡好,今天叫我們染染的時候,確實好像還沒睡飽的樣子。」
「吃完去睡覺。」
辛父對於自己的孩子放下了居高臨下的態度,他摸了摸辛染柔軟的頭髮,非常憐惜自己這個傻孩子。
「不要……」
一直很乖順的小孩,堅決地搖頭,緊緊抓著椅子,似乎生怕被人抱起來。
「不要耍小性子。」
辛父短粗的手指摸了摸他的臉蛋,上面戴著老舊的戒指。
小白痴開始啪嗒啪嗒掉眼淚,一聲不吭地只是哭,也不肯從椅子上下來。
辛父常年皺眉留下的皺紋,在眉間呈現兩條溝壑,他叫來了廚房的僕人,帶著強硬地語氣
「昨天喝了什麼?」
「回老爺,是橙汁。但昨天的杯子邊沿有些碎,」僕從有些膽怯地囁嚅著,
「今天換了個新杯子,是小少爺上次想喝的裝香檳的杯子,廚房以為小少爺會喜歡這個杯子。」
「酒?」
「是,不過大少爺沒允許。」
陳姨有些疑惑,「可那天,小少爺被大少爺抱回去的時候,似是有些醉了。」
坐在那的一家之主,本就天生下垂的嘴角越發不好惹地耷下,
在老宅說一不二的中年人,沉聲喝令,「下去。」
僕人們戰戰兢兢地退下。
「去你哥哥的房間睡?」
深凹在面中的雙眸,深不可測,即使是在白天,也令人讀不懂裡面的揣測。
椅子上的人直搖頭,顯然是非常抗拒,不肯說話只是不停掉眼淚。
辛父腦中有了觸目驚心的猜測,他伸手顫抖著解開辛染的第一顆扣子。
結果他唯一的兒子,被人欺負了也不會吭聲,眼淚不斷滾落就是說不出話。
他的孩子,小時候又聾又啞,說不清話,長大了也什麼都不知道,才剛成年的,他的孩子……
辛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打通家庭醫生的電話,讓對方迅速滾過來的。
他想起,當初他教導那個畜生,還提醒過他,
「別讓外人知道你在想什麼。」
現在回憶起來簡直是個笑話,他挑的人,真是學到家了,竟敢對他的兒子起骯髒的慾念。
「霍南洲呢!」
震怒的老雄獅喊來管家,勢必要處死那個小畜生,房間裡的醫生還在給他可憐的兒子做檢查。
管家撥通了公司的電話,他面色凝重地回復老爺,
「霍少爺……不在公司。」
「找!」
辛父咬牙啟齒,氣得兩頰垂下的肉都在抖動,毫不留情地掐著別墅管家的喉嚨,
「一群廢物。」
別墅的保鏢、僕人,甚至是跟了他半輩子的管家,一個個都不能照顧好他的孩子。
醫生的檢查報告是在當天晚上出來,送到辛父的書房的。
幾個打掃的僕人,在傍晚聽到家主在書房,破口大罵。
一向沉默寡言的老爺,第一次爆發,牙齒咬得咯咯響,一條深深的皺紋從他緊咬的嘴唇,氣勢洶洶地湧出來。
「這個畜生!」
他兩手發顫,抓起桌子上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無法遏制的怒火。
一頭被激怒的老雄獅,本就嚴重的煙嗓,現在說話都像在爆炸冒煙。
*
霍南洲離開的風聲,本是掩的極好,卻從外面傳了出去,還特地出了新聞報導
新聞標題:「養父養子反目成仇,辛氏後繼無人」
辛父一邊處理著因為輿論而下跌的股價,一邊以雷霆的手段處理掉公司幾頭蠢蠢欲動的鬣狗。
這幾日,辛父在家時,僕人們生怕說錯了什麼,但四下都明令禁止提有關霍少爺的事。
只要提到一點相關,那老爺絕對會怒不可遏地讓人滾蛋。
自從霍南洲走了後,陳姨又重新接手了辛染的事情。
而與霍南洲親近的小少爺,在大少爺離開後,卻沒有哭過。平常一點小事就會落淚的人,這次卻沒有哭。
辛染垂著眼眸被陳姨帶著出去透透氣。
他一直都沒有表現出傷心的神態,就在陳姨也以為小少爺這麼傻,可能還不知道霍南洲離開的事情。
但在往回走的路上,他停下了腳步,別墅的路邊新栽了黃色薔薇,
泥土捧住一滴又一滴的淚水,土地的顏色不斷加深。
辛染用胳膊擋住了自己的臉,渾身顫抖,因為那片薔薇,想到了一個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陳姨剛想抱住他,小少爺卻轉身往回跑了,一直跑到大門,也出不去。
那雙養尊處優的手,握著冰冷的金屬欄杆,兩腮哭得通紅,淚水蒙住了他透亮的瞳孔。
粗糲的欄杆磨著他的手心,外面沒有一輛車經過,更沒有現在能回來的人。
白軟的手一路下滑,連帶著人跪在了門邊,淚水還在不停滾落。
一雙水潤的眼眸噙滿了水珠,不斷從雪腮滾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