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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7月:停藥了一段時間,抑鬱愈發嚴重。我開始出現幻覺。下午,我看到你站在馬路對面。我跑過去,差點被車撞了。司機罵我晦氣,讓我悄悄去死,別禍害他。我活著只會拖累別人。死了吧。死了就不會這麼痛苦了,死了就不疼了。】
這張紙字跡模糊得厲害,不知道沁過多少眼淚,沈知夏在這一頁逗留了很久。
一個個潦草,大寫加粗的「死」字,占滿了接下來的好幾頁紙。死亡兩個字猶如喪鐘在耳邊敲響,沈知夏呼吸被攥住,不敢想像陸雪是怎麼撐過接下來的每一分每一秒。
【2023年3月:每當熬不下去的時候,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我還想再看你一眼,我得活下去。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我好像戰勝了病魔。醫生說我可以像正常人一樣生活了。他還說,我可以嘗試去談一場戀愛。沈知夏,我還喜歡你,你呢?】
【2023年5月:今天看到了你的採訪,你說很感謝我。你說自己在等著我回來。我突然生出一絲幻想,你是不是也對我念念不忘?我是不是可以回來?沈知夏,我想回來了。】
日記到此結束。
沈知夏猛地合上了日記本,將它攥緊在懷裡,日記本的邊沿戳進她白嫩的掌心,在她的手心和心裡都留下深深地烙印。
厚厚的一本日記,只有最前面的十幾頁記錄著她們快樂的點滴,剩下幾十頁字字句句全是陸雪的心酸難過。
沈知夏只是大概翻了翻就心碎了一地,可想而知,身處其中的主人公那八年有多煎熬。
沈知夏癱坐在地上,哭了太久已經開始抽搐,嘶啞的嗚咽聲控制不住地溢出,斷斷續續地飄落在靜謐的房間裡。
太多的情緒雜糅到一起,引得胃裡一陣陣泛酸。沈知夏猛然拉開門跑進浴室,她一手撐在地上,另一隻手按著自己的胸口,跪在馬桶邊費力的乾嘔著。
郁星嵐聽到動靜,敲門,問:「知夏,你沒事吧。」裡面咳嗽聲,乾嘔聲驚天動地,她不由懊悔告訴了沈知夏這些事。
半晌,嘔吐聲停止。
沈知夏費力的從地上爬起來,她漱了一下口,拉開浴室門,回到書房,拿上了日記本和那些照片。
她看了一眼佇立在門口的郁星嵐,平淡道:「我們去醫院吧。陸雪還在等著。」
郁星嵐見她面容憔悴,沒敢多說。
別墅院子裡。沈知夏怔怔地看向正對著陸雪房間陽台下面的空地,低頭兀自想了會兒事情,才啟動車子離開。
病房裡,陸雪看到沈知夏,立刻跑過去。
「你回來了。」陸雪牽著她的手,語氣溫柔。
「嗯。」沈知夏不敢多說,怕暴露自己嗓音里的沙啞。
陸雪看到沈知夏眼眶泛紅,似是哭過。她輕聲問:「你怎麼了?」
沈知夏沒回答,對陸雪父母說:「叔叔阿姨,我有點事想和陸雪說。我們出去一下。」
「去吧去吧。」陸父笑著擺手。
沈知夏一言不發的牽著陸雪快步回到醫院對面的酒店套房。
房間裡,陸雪小聲問:「沈知夏,你怎麼了?」輕輕的聲音里含著明顯的忐忑。
見沈知夏咬唇不語,她試探的問:「是我媽媽說什麼了嗎?」看到沈知夏下唇破了在溢出血珠,她伸手撫了上去,
沈知夏倏地拉住她的手腕,將她緊緊抱在自己懷裡。她忽然又有種想哭的衝動。
她抱著陸雪的手臂開始發抖。
陸雪敏銳地察覺沈知夏不對勁,想抬頭去看她,卻被她一隻手按下,低啞的聲音從頭頂傳下來,「你是為了見我才跳樓的對嗎?每年我生日時,公園裡穿著小熊玩偶服的工作人員是你,對嗎?」
陸雪心裡驀地一慟,腦中轟的一聲,幾乎一片空白。
她知道了。
腦海里只剩下這麼一個念頭。
完蛋了,沈知夏全都知道了。
沈知夏感受到了懷中陸雪的僵硬,下巴輕柔地蹭著她的髮絲,問:「為什麼瞞著我?」
「我…」陸雪張了張嘴,沒能說出話。
她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該說什麼,耳邊傳來沈知夏在她頭頂呢喃,「陸雪…」聲音里透著難以言狀的痛楚。
陸雪心臟猛然被一隻手攥住似的,陣陣鈍痛。
半晌,她退開身,艱澀開口道:「我怕你難過。」
「你覺得…我現在不難過嗎?」沈知夏眉頭輕擰,壓抑地反問。
「我以為你不會知道。」
安靜蔓延了一會兒,沈知夏問,「你打算隱瞞我一輩子,是嗎?」這次她的語氣里透著一絲寒意。
「是。」
「你知道戀人之間應該坦誠嗎?」
「知道。」
「那你為什麼要一而再的瞞著我?」沈知夏低聲吼了句。
她嘲諷地勾了勾唇角,喃喃道:「以前瞞著我也就算了,現在你還是覺得我承受不住一星半點的風雨嗎?」
陸雪一噎,身子劇烈抖了一下。
沈知夏理智回籠,上前拉住她的手,慌亂道歉:「對不起,對不起陸雪。是我沒控制好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