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頁
沈知夏凝神傾聽,神色愈發沉重。
江請讓攥緊了拳頭,咬咬牙,深吸了一口氣,小聲道:「江桐梓哭了很久很久,我眼眶裡的淚終是不受控制地也溢了出來。京北剛入春,前不久又剛下過一場雪,我記得那天夜裡很冷,街上冷清的都沒什麼人,我和她就隔著一條街互相折磨著。
不知過了多久,江桐梓才跌跌撞撞的站起來,我又跟著她走了很遠的路,終於她走不動了,進了街邊的一家酒店。我擔心她情緒不穩定會出事,便一直在酒店門外守著。直到第二天中午,看到她回了父母家我才安下心。」
又是一陣寂靜的沉默,時間仿佛凝固,漫長又煎熬。
江請讓吞咽了一下,聲音緩慢的說:「我回到家,發現燈還開著。明明是暖光色的燈光,我卻覺得家里很冷寂,很空蕩。我瞬間有種這世界只剩下我一個人的恍惚感。接下來的一個月,沒有江桐梓陪在身邊,我夜夜難眠,食不知味。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我以為我是因為良心不安,我以為我只是還不習慣。」
江請讓頹喪地垂下頭,突然就笑了,她笑出了聲,笑出了淚,「過了沒多久,我便病倒了。江桐梓知道後回來陪我。她細心的照顧著我,我發現短短一個月她消瘦了許多,她變得不愛說話也不愛笑了。她眼裡居然一點光都沒有了。我頓時又自責又心疼,我跟她商量,讓她不要再喜歡我了,我們接著做好姐妹。」
沈知夏看著江請讓通紅的眼眶,忍不住的心疼,她想了想,都已經這樣了,她們怎麼可能還能再做回姐妹。
江請讓停頓了會兒,眸子沉了沉,啞聲道:「可她不願意,她罵我虛偽,她問我明明喜歡她,為什麼不願意和她在一起。她篤定我不敢愛她,控訴我是膽小鬼。她發泄完,拋棄了自己所有的驕傲矜持,低聲哀求我,單膝跪地誠懇的向我表白,並對我承諾她會一輩子只愛我一個人。
我承認有那麼一瞬間我心動了,可是很快我又想到,她才十九歲,如白紙一樣乾淨,她是太陽,是勇者,她可以為看不到未來的愛情孤注一擲,可二十九歲的我不可以。
我不想正視她的情感,我不敢面對她炙熱的愛意。我怕她只是因為一時的新鮮感,我也承擔不起日後她後悔時的指責與怨懟。
於是我堅決的告訴她,我不喜歡她。我永遠都不可能喜歡她。然後我們的關係再度陷入僵局。」
江請讓的表情變得越來越沉重,臉色愈加慘白,她頓了頓說:「那天她離開後,我們有三個月沒有再見過面。我知道她每天都過得不開心,可我不能安慰她,我過得也很糟糕,她卻不願再關懷我。
那段日子裡我總會不由自主的想起她。因為太想念,所以總想見。又因為不能見,所以總想見。終於我按耐不住自己的想念了。我開始四處窺探她的消息。我每天莫名其妙的就走到了她宿舍樓下,然後我便藏在陰暗處等上許久,只為了遠遠的看她一眼。
漸漸地,我發現江桐梓說的沒錯。我對她的感情早已超出了姐妹之情。我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每當我想起她時全部的愛就突然而至。不知地點,不知緣由,我對她的愛就這般深入骨髓了。」
江請讓猶豫了一下,輕咳一聲,掩飾住了自己發澀的聲線,「喜歡她這件事讓我厭惡譏笑唾罵著自己,我居然真的不知廉恥的喜歡上了她。我比她年長那麼多。我怎麼可以…我為我的心動而羞愧,我恐慌不已,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自己,怎麼面對江桐梓,我更無顏面對愛著我們的家人。
我們之間橫亘著的問題太多了,年齡,家庭,這些都不能輕易解決的,我和她,是不可能的,而且我也害怕周圍人鄙夷的目光,怕那些不見血卻能刀刀入心的眼刀。說到底,我只是不想承擔責任。正所謂,敢想不敢為者終困牢籠。
江請讓胸膛劇烈地起伏了一下,半晌,她艱澀地從喉嚨里擠出:「我想了所有能勸慰自己不要去喜歡她的理由。可我悲哀的發現,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我一天比一天想她,我發了瘋的想見她。我整日鬱鬱寡歡,我的家人終於發現了我的異常。
面對家人們的關心,我心上越發的沉重,越發的歉疚,她們對我的關心讓我心力交瘁。我想了很久之後,我決定向她們坦白。我既害怕又希望他們可以罵我,我想,如果能狠狠罵醒我,那也挺好的。」
沈知夏聽到這兒心倏地收緊,她蜷了蜷手,不禁替江請讓感到緊張,畢竟她們倆這種複雜的身份關係,家人大抵是無法同意的。
江請讓的眼淚在一瞬間,不爭氣地涌了出來,她哭腔道:「我以為他們一定會罵我泯滅人性,她們一定會責怪我帶壞了妹妹。可是並沒有,我的父親讓我自己想清楚。他說,他不會支持也不會反對。最讓我吃驚的是,江桐梓的母親居然表示她願意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