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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處背光,灰暗的光線毫無顧及地裹著一道人影。
人影把自己蜷成一團,衣服僵硬,頭髮散亂,他的臉與頸部都淹在血液里,手指深深陷在冰里,指尖凍得通紅。
謝陽曜幾刀劃破冰面,來到沈澤蘭面前,顧不得省著靈力,他掐訣融化沈澤蘭周身的冰,將人抱入懷裡。
冰冷。
冷得他挨著對方身軀的肌肉都發生痙攣。
謝陽曜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根據以前的談話,應與著涼有關。
他抱著沈澤蘭快步流星出了木屋。
木屋內,寒意比外界還盛。
寒風凌冽,嗚嗚咽咽地吹來,崖底草木好些顯出頹敗。
謝陽曜尋了個避風處,抱著人盤坐下來,掐了個火靈決,化去沈澤蘭身上的冰,手指微垂,便要搭上懷中人手腕。
一聲低低的喘息聲驚走了他的手。
謝陽曜將沈澤蘭抱起來一些,將聲音壓得很低,道:「你感覺如何?」
沈澤蘭抓住謝陽曜衣襟,手指用力,緩緩攥緊,終於睜開了眼睛。
冷冽的空氣一下子灌入肺腑,他有了活著的感覺。
他以為要死了。
從來沒有這般疼。
幾乎要失去意識時,疼得最厲害,恍恍惚惚間,他覺得自己被人活剝下皮,血淋淋的肉暴露在空氣中,又被人拿刀一片片削了肉,最後的骨頭與內臟都叫人用榔頭錘得稀爛。
現下,身體還殘留著這種痛苦。
「我可以查看一下你的身體狀況嗎?」謝陽曜見沈澤蘭未回復自己,擔憂道。
或許是後遺症,沈澤蘭耳朵內有著輕輕的嗡鳴聲。
因此,他並未聽清青年的話,但見青年拿下他抓住自己衣襟的左手,食指與中指落在左手手腕,大抵也明白對方的意思。
他費力地挪開了手。
謝陽曜臉色不是很好看,他的手懸於半空,手指微曲,道:「你既不肯告訴我現下如何,又不肯叫我查看身體狀況,莫非有什麼難言之隱?在你看來,我會害你?」
沈澤蘭依然沒有聽清對方的話,他閉目養神。
無形火氣快速上漲,謝陽曜眉頭浮現戾氣,太陽穴處的青筋直跳。
他按了按太陽穴,再次去探對方手腕。
他就不是個會聽話的人。
能叫他聽話的人,還沒出生。
「姚公子,別逼我罵你。」 沈澤蘭眼睛都沒睜開,便察覺到他的動作,輕聲道。
喉嚨乾澀,僅僅這一句話,便疼得像是灌了沙子。
沈澤蘭嘗到血腥味,鼻腔內也漫出血腥味,他皺起眉頭,忍不住劇烈咳嗽。
謝陽曜本來是不想收手,罵便罵,這是什麼大事?在現在,根本不是什麼大事。但見對方反應如此激烈,擔心惹得對方動火,傷上加傷,收手了。
即便查看了,說實在話,也不能改變什麼。
謝陽曜看清事實,壓下火氣,掐出一道清潔術,抹去沈澤蘭身上的血污,又拿出傷藥,給沈澤蘭指尖上藥。
扣著地板,沈澤蘭指尖皮破了。
做完這一切,謝陽曜拿出自帶保暖符紋的厚實法衣,搭在沈澤蘭身上。
青年五官病氣蒼白,鴉黑睫毛朝下垂出淡淡陰影。
真是太虛弱了。
往常的顏色褪得一乾二淨,像縷輕煙,輕輕一揮便散了。
本來他應是這崖底最亮眼的色彩,無論行至何處,回頭看去,總能從幽暗環境下,率先尋到他。
沈澤蘭咳了好一會才止住,他平復呼吸,重新閉目養神。
片刻,他緩過神了。
四周安靜,只有冬風掠過樹梢的細碎聲音。
沈澤蘭運轉靈力,查看身體。他徹底失去意識前,似乎拔除了寒氣。
靈力運轉,帶出細微疼痛,很快從丹田走遍全身經脈。
沒有寒氣。
雖然身體冰冰涼涼,但體內真的沒有寒氣。
這個消息他已經期待許多年,實在壓不住歡喜,忍不住笑了。
謝陽曜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
沈澤蘭收起笑容,霸道地不許抱著自己的青年動,換了個舒適的姿勢,卷著法衣,窩在青年懷裡休憩。
謝陽曜見狀,意識到他的情況比自己想像的好數倍。
定下心神,謝陽曜舒展眉頭,閉目修煉。
天逐漸昏暗了下來。
崖底氣溫驟降,謝陽曜頭髮裹上層冷意。
他睜開眼,手臂穿過睡得香甜的人的膝彎,連帶著衣服,把人抱起,走向木屋。
寒氣溢出,木屋內已經沒那麼冷了。
謝陽曜走至木屋前,掐出一道火訣,地面的冰快速融化。
熱騰騰的水汽從屋內撲出,撲得人臉上濕漉漉。
火訣徹底烘乾了木屋。
謝陽曜把沈澤蘭放入鋪在一旁的衣服堆內,點燃火堆,將破成兩半的木門用藤蔓綁上,磕在門口,擋住冷風。
縫隙處,他用衣服遮了遮。
一室火光之下,沈澤蘭休息好了,休息夠了,才醒轉。
殘留的疼痛已經褪去許多,坐起身,並不覺得難受。
沈澤蘭探身去取水,有人先他一步,將水拿走了。
「有熱水,等會。」謝陽曜道。
耳邊嗡鳴聲幾乎要消失了。
沈澤蘭聽清了他的話,眨了眨眼,隨即看向火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