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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晉神色微僵,沒想到她這樣不顧體面,執意要將話說破。然而趙嬤嬤乃福晉乳娘,自幼養大的感情,福晉自難棄之不顧,無論如何得保全她。
當下也只能陪著笑臉,「我知道妹妹受了委屈,必將為妹妹討回公道……」
雲鶯輕輕打斷她,「您打算如何處置?」
福晉一時卡了殼,趙嬤嬤犯下這等過錯,自然不能留在府中了,可若將其發賣,一則福晉不忍,二則,她這把歲數還能賣到哪兒去?依福晉的意思,給些銀兩發送回原籍就是了,不枉主僕一場。
但這辦法苦主未見得能同意,福晉唯有低首下心道:「妹妹你意欲何為?」
要補償,要賞賜,只要能力範圍內的,福晉都很願意辦到,只求別斬盡殺絕。
可惜雲鶯心意已決,「趙嬤嬤是有宮籍的,自然該上報德妃娘娘,由慎刑司參謀審理。」
至於是福晉自己扭送到永和宮去,還是雲鶯這邊再派人,端看福晉如何決斷——總之勢在必行。
雲鶯一雙黑溜溜的眼睛瞬也不瞬望著對面,她可是夠寬宏大量了,給了福晉自首的機會,若是她這邊去說,措辭就不會那麼委婉了。
福晉只覺呼吸一滯,亦且有些微惱,她竟這樣咄咄逼人,還把自己的臉面放在地上踩!
福晉語氣不愉,「妹妹可知家醜不宜外揚,胳膊折在袖裡,又何必驚動永和宮,鬧得這麼大?」
雲鶯哂道:「正是為了府里名聲著想,我才不得不如此,難道姐姐想落個包庇窩藏的罪名麼?大義滅親才是善舉,相信德妃娘娘知道了,也一定會稱讚姐姐公正無私的。」
即使疑心趙嬤嬤受福晉指使,可沒有確鑿憑證,雲鶯究竟不能拿福晉如何,但,她得讓這位親手摺斷自己的膀臂,非如此不足以宣洩心頭之恨。
福晉這樣矛盾的人,又當如何在感性與理性間作權衡?
從散發著血腥味的寢殿出來,福晉整個人都是恍惚的,再想不到事情為何會變成這樣,在她本以為今後已經柳暗花明的時候,老天爺卻又給了她重重一棒。
趙嬤嬤仍跪在青石地上不敢起身,兩膝都快斷了,也只能委委屈屈看著主子,「側福晉是否仍不肯原諒老奴?」
福晉目光沉凝,「你先起來罷。」
趙嬤嬤方才斗膽起身,不禁倒抽口涼氣,膝蓋針扎一般,仍是麻麻刺刺的疼,她也不敢抱怨,只點頭哈腰跟在福晉後頭,「多虧主子為奴婢說情,您的大恩大德,奴婢至死不忘!」
語氣里有種如釋重負的輕鬆,顯然以為這事已經過去了——想想也是,瓜爾佳一個妾室,還敢同正房計較?再說那孩子不都順順噹噹生下來了麼,再揪著不放只會顯得心胸狹隘。
趙嬤嬤並沒有多少悔意,若說有,也只怨福晉回來太早,害得自己功虧一簣,遺憾沒聽見產房裡撕心裂肺的嚎啕,不然她還能得些快慰。
福晉看著這位與自己朝夕相伴的奶娘,心情十分複雜,她不知趙嬤嬤是受了她的影響才會變成現在這般,又或者自己是被趙嬤嬤牽累,才弄得患得患失。
可她們畢竟有過幾十年的主僕之誼。
很可惜,緣分到此為止了。
第62章 月子
趙嬤嬤本以為此事已經雨停風止, 能雁過無痕了無蹤,哪知次日,福晉讓身邊侍女蘇媼給她送來一桌好酒好菜, 又說要送她出府。
趙嬤嬤頓時明白, 這是要拿她祭旗了,此事一旦鬧大,必難全身而退,總得有個人出來承擔責任。
她垂淚對蘇媼道:「替我轉告主子,我不怪她,原是我自作自受, 到了慎刑司里,我也會咬緊牙關的,請主子務必放心。」
蘇媼心說本就是你造的孽,難不成還想攀扯到旁人身上?真是不知所謂。
但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蘇媼便溫聲答應下來, 會替她轉告福晉。
趙嬤嬤吃飽喝足後,便坐著馬車靜悄悄去了永和宮。
未幾, 德妃那邊傳來音訊,說是已經移交到慎刑司,下剩的會按規矩辦理。
一燈如豆的臥房內,福晉輕聲嘆息,「也不知嬤嬤會落得什麼收場。」
原本她該親自到永和宮去致意的,可福晉實在難以控制好情緒——她不能親手把乳母送上刑場, 只好叫蘇媼代勞。
即便德妃嫌她推諉, 也顧不得許多了。
蘇媼知道自家主子正難受著, 唯有輕聲勸解,「您放心, 到底嬤嬤並非有意,慎刑司未必會重罰。」
只要抵死不認,那幫人又能如何?說到底也只是霸占了個太醫,並非故意害瓜爾佳氏難產。
福晉眼眶濕潤,「嬤嬤年邁的人,哪禁得起裡頭拷問?即便僥倖放出來,怕是渾身連塊好肉都沒了。」
不自覺地打了個寒噤,直至此刻,她方體會到瓜爾佳氏的深意:她要她一輩子良心不安,永遠為嬤嬤的死而愧悔。
這是瓜爾佳氏對她的報復。
福晉很知道自己不該上當,可嬤嬤所做的一切畢竟是為了她啊!
福晉靜靜出著神,想著她額娘死得早,阿瑪很快娶了身份高貴的宗室女為續弦,繼母表面一團和氣,背地裡卻諸多冷眼,連飲食都多有薄待,寒冬臘月只叫人送來單衣,她自己生的卻個個穿金戴銀、吃飽穿暖,若非趙嬤嬤冒著雨雪為她奔走,又請來外祖家襄助,只怕她仍得受盡磋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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