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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忙離開時,那莊稼漢招呼道:「建國兄弟,過兩月再來啊!到那時俺們家裡有山貨,山上采來的都能賣……」
梁遠洲沒應聲,別說過兩月,這輩子他都不來這了。
黑市交易最要緊的便是合作對象能不能靠得住。
不過是多喝了兩瓶酒上了頭,就能把私底下給他賣糧掙錢的事情抖出去,他不怕遭人嫉妒舉報出事,他還怕呢。
遠遠地離開了村莊,在空無一人的山路上,梁遠洲停下自行車,抽出口袋裡周建國的介紹信。
這假身份已經不安全了,以後不能再用,只能燒掉。
他掏出洋火盒,擦亮了一根火柴,靜靜地看著手裡的這張偽造介紹信緩慢燃燒,化為殆盡。
火光在他漆黑的眼眸里一點一點閃爍,然後漸漸歸於平靜,悄然熄滅了。
過往的記憶一瞬間壓抑不住浮現在他的眼前———
也是這樣黯淡的火光。
在她的墳前,他跪著,看著白色紙錢一點一點燃燒,一點一點熄滅。
「是你害死她,是你!」是徐盛安的聲音。
梁遠洲置若罔聞,「湘湘走之前,沒有給你那邊留一句話……她從頭到尾不曾提一句徐家的任何人,任何事。」
「徐盛安,你現在來質問我,不妨問問你自己,這些年你究竟做了什麼,讓她提都不願提一句?」
「我騎著自行車載湘湘回城時,她說,她好些年不曾這麼高興。不高興,那就是這些年她在徐家過得很不痛快。」
徐盛安微微一震,抬起頭,眼裡像是覆著一層水光。
梁遠洲說:「湘湘讓我遠離鬥爭,去長川油礦安穩度日。我想了想,離開之前,我得替她出口氣。」
「你想怎麼樣?」
「不怎麼樣,」他蹲到他面前,輕聲道,「我讓你們全家也去關牛棚,湘湘從前吃了什麼苦受了什麼罪,你們也去體驗一回。」
無論他如何瘋狂報復,如何替湘湘出了那一口氣,死去的人,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
中午十二點。
國棉廠,姜湘才出來,便遭遇了一個大大的擁抱。
「湘湘。」梁遠洲抱她抱得很緊。
姜湘毫無防備,瞅了一圈工友們投過來的目光,頓時紅了臉,使勁拍著狗男人的臂膀,想讓他鬆手。
好在梁遠洲沒犯糊塗,很快鬆了手,眼睛眨也不眨望著她,「走,湘湘,我帶你回家。」
「哦。」姜湘掩耳盜鈴一般兩手捂臉,假裝沒看見周遭異樣的視線,坐上自行車后座。
一路通暢回到小洋房,姜湘就開始生氣算帳了。
她故技重施,搬來小板凳,高高地站在小板凳上,拍梁遠洲肩膀。
「小梁同志,你怎麼回事?那是國棉廠生產區大門口,大家都下班往出走呢,你突然就給我來一個熊抱?是不是嫌我在國棉廠名聲還不夠差勁啊?」
「湘湘,我不是故意——」
話還沒說完,姜湘就斷定道:「你不是故意的,你是有意的!」
梁遠洲:「…………」
梁遠洲沉悶下來,不說話了。
姜湘發現他情緒不大對勁。
按以往的情況,她一站到高處擺出領導的派頭拍他肩膀,他第一反應就要把她抱下來,不許她喊小梁同志。
如今她喊了好幾聲,卻不見他抗議。
「小梁同志,你怎麼啦?今天上午發生什麼事了嗎?」
梁遠洲瞄她一眼,神情低落:「我遇見了徐盛安。」
「哦,你遇見了徐盛安——什麼!你竟然遇見了徐公安!」
姜湘大驚失色,「他沒想著再抓你進公安局吧?」
梁遠洲無語:「沒,我沒犯事,他沒理由抓我。」
聞言,姜湘鬆口氣,再次重複追問:「那你遇上他,發生什麼事了嗎?」
梁遠洲沒法說,總不能說徐盛安那張臉,總是讓他想起上輩子不好的記憶。
「湘湘,你說,我和徐盛安比起來,誰更好一些?」
「當然是徐公安了。」這還用比嗎?
人家是公安同志,吃公家飯的,鐵飯碗,有權有勢,長得又帥。
「湘湘,我剛剛沒聽清,你要不再說一遍?」梁遠洲危險眯眼。
「。」
「我說錯了,是你更好一些啊小梁同志!」
第48章
姜湘哄梁遠洲哄了好半晌, 勉強把徐盛安那一頁翻過篇,就要挽起袖子開始搞飯吃了。
下午她還要繼續上班。
國棉廠車間小女工是三班倒,上白班還是上夜班, 全看值班表怎麼排。
每個周的值班表是由車間的主管師傅排的,提前張貼到車間門口,一般就是輪流值夜班,公平公開, 誰也不吃虧。
姜湘中午十二點下班, 一點就要回去值下午班, 只有一個小時的休息時間。
時間緊, 她做不了複雜的飯菜,從牆角那堆米麵雜糧里翻出了一捆乾粉條, 水開下鍋煮粉條,然後開始兌酸辣粉湯底!
沒錯, 姜湘會做後世人人都愛嗦的酸辣粉。
以前在紅河灣大隊, 她和方靜兩個人睡一間屋子, 下午吃過飯,常常到晚上就開始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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